以前跟着母亲在乡下的时候,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只能靠着娘亲给人缝补衣裳绣织帕,可他怀揣着念想,他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生活,他只是想成为一个平平凡凡的教书先生。没钱上私塾,就每日躲在学堂外边偷偷听课。
进顾家之后,这念想硬是生生地被砍断了一大截,为不致使娘亲为难,他勉为其难每日五更起,跟着一大众人操练,抱着半吊子的心态学了点皮毛,被顾家嫡子看不起却少了为难。
在王爷府自不必说,王爷每日上朝,平素无人进顾邺所住的院落,何谈读书识字。
到王府已有三个月有余,怎么说呢?尽是添堵的。不仅要应付难缠的王妃,三天两头时不时找点麻烦,还要应付彦辉的登堂入室,喋喋不休,更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徐离延,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本不是刻薄之人,可见到总是言笑晏晏的徐离延,他就忍不住眼神似刀,语如剑,在王妃和彦辉那里积攒的火气也总是在他身上泄。
顾邺认为徐离延就是他所知道的那样,据说,王爷出生那天天空降下一道五彩祥瑞,那年风调雨顺;王爷九岁就会写诗作词,写的还是情诗;王爷十岁就成为太傅都教不了的学生;王爷虽然对平头百姓还是很好的,可是他十三岁以后却只有吃喝玩乐,玩物丧志这样的字眼形容他,与才华无关,没有实干,百姓感叹他“泯然众人矣”,他却丝毫不在乎。顾邺以为,他对徐离延了解得够多了。
可徐离延来找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看不透这个小王爷。
徐离延来的时候,墨黑的头发披散着,没穿常服,就穿着一件中衣,打赤脚,一双玉足莹白光洁。眼睛微微垂着,微翘浓密的睫毛隐去了他眼中大部分的神采。
他在顾邺身旁坐下,自然地取过他手中的酒,抿了一口,摇头,“这酒,不怎么好喝,有点涩。你过我那儿去拿,那酒比这好太多。”
顾邺不答,徐离延却也不恼,又抿了一口,“我饿了,今天就留在这儿用膳。行么?”
“王爷,您到底想做什么?”顾邺嘴唇抿成一条线,半晌问道。
徐离延眨眨眼,笑,“顾邺,我是个任性的王爷。我喜好男色,平庸无奇,还不如小时候。占着皇帝的爱护,上朝纯属插科打诨混日子。”
顾邺皱眉,等着他接下去说。
徐离延又闷头喝了一大口酒,“是,我是喜好男色,可我是个专情的人。那个王妃,只不过是个用来牵制宋老头的筹码,我对她,并没有感情的。娶她的时候,谁问过我的意见了?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对不起王妃呢?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让她开心,补偿她呢?可我知道,我是不能的,逗她开心了我就不再有资格去专心对待我喜欢的那个人了,所以我就这么耗着。”他转过头看顾邺,面色潮红。
顾邺被他亮晶晶的的眸子晃得移不开眼睛。徐离延醉了,顾邺想。
那酒是他一个故人送来的自家酿的老酒,虽然粗糙了些,却极易上头,只适合浅酌慢品。
徐离延抚摸着顾邺的脸颊说,“我真羡慕你。你的愿望是当个平凡的教书先生,娶个会在溪边浣纱哼曲儿的姑娘吧。我的介入打破了你的幻想,我也不想如你的愿,你如愿了我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说完他自己嘻嘻笑了。
徐离延的确是醉了,还开始说胡话了,顾邺想。可隐隐的,他又可怜这个王爷,心,微微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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