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众妃嫔一面颤抖一面磕头:「太后,臣媳们有罪,臣媳惶恐——」
太后扶住扶手起身,「都别磕头,给哀家把头抬起来,看看这凤仪宫!看看这正殿,这帷帐,这凤椅!今天哀家就在此处搁一句话,你们中的哪个能在一年内先给哀家生个皇孙,哀家就替皇上做主,让她做这凤仪宫的主子!」
宫外盛传皇上嗜好男色,睿王羽翼渐丰,皇上龙椅的稳固,龙脉的延续,便全指望在这群女人的肚子上。
顾况自出皇城后在秘书监的日子过的分外顺当,顺当到顾况不得不怀疑,睿王殿下有没有在其中做人情。
顾况每天同老楷字们在一起抄书,老人家都对他这个晚辈后生极和蔼。抄好的书卷呈上去,楷书郎大人还要夸赞他两句,将顾况夸得诚惶诚恐。出皇城后四、五天,监丞大人忽然说天气转凉,要好生安顿新楷字的起居。命令通事大人将处所的床帐被褥枕头重换一遍,人人屋里焕然一新。顾况摸着自己的被子,觉得分外厚,盖到半夜出了一身汗,爬起来灌了两杯凉水。
然后,又过了几天,秘书令大人巡,到各个抄书的桌前看视、在顾况的桌边驻足良久,拿起一张抄好了的纸看了看,说道:「甚好。」
两个字将四周的老楷字们变成木雕泥塑。等秘书令大人走后,其中一个老楷字偷偷向顾况道:「秘书令大人上任这几年,老朽第一次看见他夸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顾况受宠若惊,欢喜中却有点忐忑。顾况从小受刘铁嘴与宋诸葛的熏陶长大,深信否极必有泰来,盛极必定要衰。蓦然受到这样多的赏识与抬举,顾况开始忧虑,是不是这段日子把所有的好运气一起用到精光,前面正有个大衰运等着。
他这个念头若是被程适晓得,一定直窜起来跟他玩命。
x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有能耐同我换换!
程适这段日子,衰到他姥姥的姥姥家。
程适不晓得自己得罪了哪路尊神,秘书监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通通与他过不去。先是与诸楷字一起抄忠烈传,程适做事情爱新鲜,刚开始抄书那几天颇有精神,一撇一画都拿着劲儿写。楷书郎大人也夸赞他几句,但说他速度不算最快。程适容不得人说自己比别人慢,又兼抄了许多天的书,渐渐抄烦了。从一撇一画陡然转成行云流水,再从行云流水转到龙飞凤舞,最后,脾气甚好的施大人终于板起面孔训了一回人:「张牙舞爪,不成样子!」让程适返工。
通事大人换被褥那天,程适的床底下滚出两个酒壶。通事禀告给监丞大人,监丞大人大怒,扣程适一个月的俸银。
秘书令大人巡那天,在程适桌边过,也随手摸一张抄好的纸来看。秘书令大人惜字如金,只评了一个字:「草。」
程适这两天诸事不顺,脾气正躁,动动眼皮看了一眼秘书令大人,又耷下去。
秘书令大人身边的少监大人立刻道:「秘书令大人面前,怎的如此无礼!」程适悻悻地拱手低头躬身。秘书令大人皱眉端详了一下他,少监大人又道:「程大人,此楷字就是上次在处所私藏酒的程适。」
程文旺大人本已经负手要往前去,听见这句话收住脚步,再皱起眉头端详了一回程适,「原来你便是程适。」
程适听了这句话,觉得很有趣。
当天晚上回处所后还沾沾自喜了一回,「听口气秘书令大人早就晓得我程适的大名,嘿嘿。」
在几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程适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去敲顾况的房门,顾况开门不情不愿地让他进屋。程适拖了张椅子自己坐下,翘起腿道:「顾贤弟,有件事情与你商量一下。愚兄最近手头紧巴,想同你借几两银子使使。」
顾况道:「程贤弟,你跟我借银子?」
程小六与顾小幺打过无数场架抢过无数次东西,开口跟他说个借字是从开天辟地来第一回。顾况谨慎,要确认明白。
程适晃晃腿,甚不耐烦地道:「顾贤弟,你我兄弟说话不兜圈子,给个痛快话,借是不借?」
我的娘嗳,程小六当真是在跟我借银子。顾况暗自咂舌,道:「好吧,借多少?」
程适没料到顾况当真这样爽快,立刻趁着热汤下粉条,道:「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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