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走贩里三层外三层将醉月居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一个穿着单衣褥裤趴在地上的男子正咧牙呲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又狠狠地瞪了眼醉月楼大门一眼,这才抖了抖衣衫揉着摔痛的胳膊扒开人郡往外走。
来的早的人自然知道这古怪的男子是被人从醉月居给扔出来的。于是甲说于丙听,乙又与丁嚼舌根,就这么着,后来的,再后来的就全都传开了。
‘你说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肯定是要了人家姑娘做陪又给不起银子,啧啧……’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正经事不干学人家睡姑娘,真是……’
‘可惜了一副好皮相……’
这人们口中的那个‘有副好皮相’却‘不干正经事’‘不成体统’的小伙子,自然就是一年多前突然出现在昔过桥上的杨东阳了。
一年多前,杨东阳宿醉醒来的时候还是在桥上,桥墩下还残留着前一夜吐出的污秽物。杨东阳皱着眉撇了撇嘴,打个哈欠爬了起来,虽然只喝了一杯但醉酒又吹了一夜冷风,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兴许倒霉点还会有点小感冒,照杨东阳现下的睛况,要匀出钱来看病是不成的,所以打算赶紧着回家,多喝些热水,再煮点姜汤什么的,希望能将这症状压下去。
只是站起来的杨东阳在看到眼前的景像有些傻眼,他记得桥这边还有个河边公园,公园外围有条大马路,马路再过去有栋世贸大厦,那大厦他虽然没认真留意过,可少说也有个三四十层楼高的样子,可是如今,这……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沿街刚开市的商铺,精致的碉花木栏,街上的行人,路边摆摊的走贩……
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说老实话,遇上这种事,对杨东阳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事实上,他也只是初时愣了一下子便很自然就接受了事实,只是,他没钱没本事,又是刚到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还得苦恼下顿饭钱,这真是有点难为情了。
不过杨东阳必竟是杨东阳,神经够粗,够坚韧,胆子又大,又能折腾,当下无视了一群异样的眼光自顾自找了处能躺又不碍着谁的地方又补了一觉,醒来后就将自已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一截黄玉找了个地方当了二两银去小面摊吃了碗热汤面,买了身还长得还算过得去的长衫,剩下的小心地收进怀里,这才认认真真考虑了关于如何在这个地方生存的问题。
其实他好手好脚倒是可以去大户人家做个小厮或是去酒楼当个跑堂的小二也行,只是,这些年,他虽然说是一个人生活在外,也到处找着工,不过这侍候人的活,他还真是有点……做不惯。
至于他大学学的那些东西吧……说实话,用那个挣钱,不现实,他学的可是油画啊油画,在这种地方,有用吗?再说了,没颜料没布,他要怎么画?还有啊,就算他有颜料有笔,也有那个本事让人家接受了这种画风,那也得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吧,可是这‘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难道得饿着肚子过吗?就凭他这当玉得来的一两多银子?还有他刚刚吃面的时候终于有留意了,这地方,说话倒是与他无异,可是那字吧,他只看得懂六七成。这样,他能做什么呢?
不过还好他看得懂六七成,也还好他会的不只是油画,关于设计也是有学的,当然因为兴趣,也学了点国画,关于美史也是知道的,虽然他还不清楚现在到底算是哪个时代,但至少按他看到的这些情况来看,他也只有卖画一途了。
就这么时好时不好地挨了一年多,昨日他应了一个姓李的画师的请托,代他来醉月居给人画像,给果他来了,醉倒了,睡了一宿,早上又给那些龟奴给骂骂咧咧地扔了出来,说起来,他昨晚也只喝了一小杯而已,可那酒实在是烈,搞得他现在头还有点痛,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喝酒之前和被龟奴闹醒后的事。
如今他只觉得特倒霉,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丢了也就算了,最少也得给件衣服啊,已经入秋的天气这大清早的实在是有点凉。还有,他还打着赤脚呢。早雾气重,不知道会不会得风寒。
得赶紧回去穿双鞋子,还有,加件衣裳吃顿饭,暖暖身子,去去晦气。唉,你说人怎么能那么倒霉,这都一年有余了。
耳旁传来一声马厮,正低头赶路的杨东阳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朝自己扬起的两只马蹄发呆,想着要是被伤着了说不定可以赖着主人养他一阵子,他已经好久没进帐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不过这种念头也就想想而已,他还不至于真傻到被马踩。于是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马上的人似乎也算及时控好了马,总之,算是险险避过了。
原本就聚在醉月居围观的那群人又是一阵唏吁,直呼好险好险。
马上那个一身黑色劲装,面若寒霜,二十几岁模样,看样子应该是官宦子弟,带着一身的贵气。此时冷冷地一眼扫来,让原本还不甚在意的杨东阳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幸好也只是看了一眼,杨东阳抖着胳膊夸张地颤了一下,正打算离开,只是那黑衣男子却先他一步夹了马腹狂奔着带着身后跟着的十来个看着像侍从的武夫飞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人?杨东阳在心里啐啐念,扬起头看还留下来的那个唯一一个身穿白色儒衫,看着就像笑面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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