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阳嗤笑,不是他看不起安十一,只是有钱有权又怎样?在江州,总大不过知府。他能帮什么?怎么帮?
安十一被他这神情给弄恼火了,脱口一句:“我爹是正三品大理寺卿,比知府大。”然后看着杨东阳猛然睁大的眼苦笑,在心赶里懊悔不已。
他安十一长这么大,从未认为他爹那官当得有多大多威风,可如今他却在这种情况以这种语气说出了‘正三品大理寺卿’这种话。真的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想他堂堂安十一安公子,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用他那死鬼老爹的头衔来撑腰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耻辱耻辱。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安十一想哭。
杨东阳却是极愤怒的,因为这个他认为是好人的人昨天似乎骗了他,“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杨东阳吼道,又站了起来气匆匆地要走。
安十一真的想哭了,他昨天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没承认一些事,让他以为帮不了他么?
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安十一忙伸手拽着他的胳膊:“唉,你别这么冲动行吗?这事算我错,不过你就这么走了,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留下来,我帮你?”
显然,安十一说来点子上了,杨东阳安静下来,回过头狐疑地盯着安十一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昨天明明不想帮今天又死赖着非帮不可?”
他没有死赖着非帮不可啊!安十一欲哭无泪,若不是昨天容叔跟他说了那些话,没准他还真不会理这个古怪少年,如今让他这么一说,他安十一一世英名扫地,掐死自己的心思都有了。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只得不情愿地说了句:“我们是朋友。”见鬼的朋友!
于是杨东阳释然了,安十一郁闷了。
于是杨东阳口沫横飞,将他怎么受李画师所托去的青楼;怎么被劝了一杯酒后醉倒;又怎么迷迷糊糊被人扔出大门才醒……等等等等,巨细无遗全都说了出来。
于是安十一在心里数落着,什么一杯酒就醉,活该被人陷害;什么被人扔出大门才发觉,小心哪天到了奈何桥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等等等……要有多恶毒就有多恶毒。
这种类似和诣的谈话持续到十七拿了鞋子推门进来。
杨东阳欢欢喜喜地接过去穿了,安十一支着下巴朝十七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十七刚退到门外随手掩上门,便听见平日里他们温文尔雅的安十一安公子大吼一声:“什么?”声音里夹着震惊,不可置信,愤怒。于是十七十分识相地照着自家公子的吩咐,回房歇着去了。
安十一之所以气极大吼,又这么又惊又怒,是因为杨东阳在穿好鞋子后问了他一句:“你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有没有,有的话就借我一张呗。”
安十一当然震惊了,当然要大怒了,因为这张人皮面具啊,是他二伯给的啊,他二伯给的。他二伯是谁?他二伯号称‘隐鬼’易容之术出神入化,可是为什么这个古怪少年会这么轻易看破啊?三伯爹爹容叔,你们是不是骗我?其实二伯的易容术根本就没那么厉害对不对?
安十一真的真的已经无语了,他现在不只想掐死自己,他还想掐死眼前这个古怪少年,掐死他二伯,掐死他那个把三伯易容术吹上了天的死老爹。
杨东阳知道人一旦秘密被揭穿,多半是会恼羞成怒的,就像安十一现在这样,这事他见得多了,且多半那秘密也不会多见不得人,因此也不会因为秘密被揭穿便杀人灭口。所以杨东阳还是不甚在意地,很放心地再问了一句:
“我说,能不能也借我一张人皮面具戴?你知道我是逃犯,如果明目张胆地走出去总归是不好的,没准会立马就被抓。”
是绝对会马上被抓好吧,安十一恶毒地想,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怎看出来的?”
杨东阳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其一便是他有一双锐利无比的眼.他从见到安十一第一面时就发觉了,他额上没有汗,其他人都有就他没有;第二次见时安十一拿着油灯,把自个儿脸上的细微处全都暴露了出来,那时他俩离得又近,杨东阳当然看到了那张脸上是没有毛孔的;而最终确定是因为他搂着安十一的肩时轻轻地碰了下他的脸.
虽说那脸也是有温度的,可是触感却有着极细微的不同,脸与脸相碰,磨擦时,那种温润舒适的感觉,与特意做成的平滑的人皮面具截然不同,因为它到底不是真人皮.
“而且,”杨东阳说着,伸手抚上安十一的耳,“这里,”他轻擦过耳垂,“和这里,”又往将手指往下移,按着耳边靠发根的位置轻抚了下,“颜色有些许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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