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问道:“先生此番前来可是要我做什么事?”
不是不知晓其中厉害,但他曾向师傅说情,于我有恩,不可不报。
梁泽仁直视我道:“李兄弟,你可否同我去利州走一趟?我虽得义士相救,然牢狱生活过了数月,伤病此时也未好,须有大夫随身料理。现在官府查明菜市斩首之人不是我,正四处抓捕,不能再拖下去。况且当年接触此事的人中,王太医已仙逝,郭秉不在利州。你从头到尾都呆在县衙,或许能帮上忙。”他忽然攥紧扶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当日接旨点粮的是我,满门一十六口皆因此殒命,仅我一人逃脱。此行或许会凶险无比,李兄弟你自行掂量,不押我送官便是还了当年的情分,不必多虑。”他惨然一笑,又道,“我苟延残喘至今,只为查个水落石出。虽不能改变任何事,但总要对得起利州数万丧生的灾民,总要安下心去黄泉见老母幼子。”
恩所在,不可不报。义所在,不可不为。
我还有得选么?
苦笑着刚点头,还不及开口,窗口突然射入一柄小刀,“夺”地一声嵌在墙上,刀尖钉着的白布条只书了一个大大的“走”字,暗红色疑为猪血所写。
抓捕他的人跟得好紧!
卫彦闻声而来,我急道:“带梁大人和沈涟…”
“出镇。”梁泽仁补完后看向我,“那你…”
卫彦绝无异议,一手扛上沈涟,双足蹬地的刹那,一手再拎起梁泽仁,从窗口跃了出去。
沈涟嘶哑的喊声传来:“向西,走小巷!”一句话声音渐小,想是卫彦几个起落间已远去数百米。
我转身飞奔,一脚踢开后门,夺路而逃。
眼前渐渐发黑,面颊热烫,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每一次呼吸只能带来一点点氧气,头亦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膨胀得像要炸开。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却渐渐大起来。
再往前跑,面前是一堵墙,黑灰色的墙,长着厚厚的青苔。
我站定。
身后的脚步也顿住,有人道:“犯李平,私自窝藏朝廷钦犯,现押回衙门受审。”
他说的内容像戏词,他说的声音却平平板板。
他说这些,既不是装腔作势也不是为了说给谁听,只不过衙门是这么要求,他便会这么做。
换了别的人,也许不会说,毕竟这只是个形式,如果你做上捕头,这还是个无人监督的形式。
但他会。
因为他有原则,对坚持的原则,他一向如此。
执法便是他的原则中最重要的一项。
落在他手上,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我转身,苦笑道:“燕捕头,好久不见。”
燕三站在一班捕快的最前头,接过身后人递上的镣铐,走近我。
我朝左右前方的房顶看看,忽然道:“燕捕头,这不是你辖内吧?”
燕三点头:“你确实已经跑出我辖内了,但上头的命令没有说仅在辖内抓捕。”
知道,褚明骗你一次,我不可能再骗你第二次,要的就是这一点说话的工夫。
提气奋力向上一跳,与此同时,三粒石子挟风声而来。两粒至脚底时回旋,打在凌空的双足上,一粒击在侧肩。三股大力袭来,痛楚之下,我整个人却也斜斜飞出数十米,重重砸在房顶上,瓦片掉落声中,人亦顺着房沿骨碌碌往下滚。
早在很久之前,无论卫彦藏在哪里,我就能一眼看到他。
何况这次他就站在前方屋顶上,一手拎着梁泽仁,一手空空,食指竖起,比了个向上跳的手势。
身体滚至半空,又一粒石子打来,正好抵消掉下坠之势。
我狼狈爬起,继续没命狂奔。
小巷中迂回曲折,上面虽只隔了数个屋顶,下面却要跑很久。
可后面跟的是燕三。
燕三练外家功夫,武功并不高,轻功当然更不行,他只会一直追,追到他断气或者要追的人断气为止。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曾追得许多江洋大盗亡命之徒上了断头台。
卫彦手上还拎着梁大人。
我渐渐听到了粗声的询问。
一家人在窗上贴着红,更好的是,这扇窗现在半开着。
我手足并用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京城
几步上前,一把捂住正在镜子前梳妆的少女的嘴,以防她喊叫。待把她带入怀中时才发觉不对,臂上所触皆是光滑细腻。原来这少女仅松松披着单衣,一拉之下,单衣坠地,只剩个肚兜挂着,竟是与我肌肤相贴了。
事急从权,我只得按下心中的万般尴尬,低声道:“姑娘,我并无歹意。倘若你不喊人,我就松开手。你若答应便点点头。”
怀中人的头颅微微一点。
我松开手,那姑娘并未转身,只轻轻叫了一声:“李大哥。”
饶是紧急,我也忍不住奇道:“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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