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住院的人和动物园里关在笼里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被限制自由,还要被别人参观。
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父母来看我,摇头叹息。姐姐在父母离开后,忽然抱着我哭了起来。倒是让我吓了一跳。
我不是指姐姐哭的事情,而是抱着我的事情。
我家是很刻板的,我记得小时候我喜欢牵着姐姐的手,整天和她腻在一起,为此还挨了一顿打。此后与家人距离最近的时刻,大概是我考上大学时,母亲含泪摸了摸我的头。
姐姐抱着我说了一大堆话。
她说她理解我的心情,整个家族只有我一个男丁,父亲爷爷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身上,她说我一定是觉得累了,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冷笑。
她说父母其实也很不容易,父亲作为普通工人,将姐弟都供上大学,很辛苦。母亲身体不好,又操劳,这些年添了许多白发。她说特别是四年前以来,她常听见父母在房间里叹气。
我面无表情。
最后她走了,留下一盒小时候我最爱吃的绿豆糕。
我拿起那盒东西,转头就送给了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姐姐不知道,自从有次我缠着母亲做绿豆糕被父亲看见,被打了一顿之后,我就不再吃这种东西了。
走马观花似地,我的病房在那一个月里成了戏台。
学校领导来了,装模作样的慰问了一番,我借机敲诈了一间单人宿舍。反正在记者的镁光灯下,那老头子会愿意用一间宿舍换来皆大欢喜的。接着辅导员来了,先是严厉批评我打架的行为,然后说只要我改过自新,一定能出人头地云云。
我耐着性子听,死不开口,一定要我回答就用“恩”“哦”搪塞过去。一个半小时之后,她走了。
我想,这下子她该对我死心了吧。
之后她果然没有再来过。
出院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点失望。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你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好歹你救过我啊。
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进宿舍,连床都没铺,直接在床板上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有人敲门。
一个人住也有坏处,就是没有人使唤,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干。
我不耐烦的去开门。
谁啊?
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我。
我的手在门上停留了一下,一把拉开门,看到你满头大汗地站在外边,手里提着盒饭。
我看到你没来得及脱下的军装,才想起我在医院的一个月正好是学校军训的日子。我忽然有些赧然。
你打量了一下我的宿舍,皱起了眉。
你就这么睡着了?还想在医院住几天是么?
我恼羞成怒,嘴硬地反驳。
我早就好了。
是么,那医生怎么说你还要静养一个月呢?
我没吭声,看着你微笑的脸,只觉得想把拳头印上去。
你很快转了话题,将盒饭放在桌上,对我说。
吃饭吧,我刚刚问过宿管,你是从医院回来一直睡到现在的吧,真不知道你的胃怎么长的,都睡了一天了,不觉得饿么?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因为你的话而模糊了双眼,借着转身拿拐杖的动作拭了拭眼角,嘴里却不留情。
真八婆。
你动作一僵,气恼的把打开的盒饭又收了起来。
你不想吃就算了。
我赶忙投降。
我错了。我要吃饭。给你道歉了还不行吗?
你盯着我,忽然抬手用力敲了我一下。
我捂着脑袋,狠狠的瞪着你。
然后一同笑了起来。
你自己一个人在笑些什么呢。
你在床沿坐下来,食物的香气从饭厅传到了房间里。
我撑起身子抱住你,趴在你肩上说。
我在想我们认识的事情。
你也笑了,有些无奈的说。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开学一个月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
我顿时恼羞成怒。
你理了理我的头发,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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