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涣却格外认真地一字一句开口道:“你从小在健全的家庭长大,可能想象不到,有些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性格有多么孤僻扭曲。我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管住湛临危了,他跟何蕾前后脚一起离开孤儿院,何蕾染上毒瘾是因为他,后期精神状态不好和他有关,何蕾的男朋友因为经济诈骗进监狱也和他有关,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能去做。”
邵峋听到后半段忽然怔了下。
程涣冷漠道:“湛临危亲手毁掉了她,现在却要我不计过往和前嫌,凭什么。”
那些早已尘封在心底的往事过去很多年了,记忆也淡成了一张薄纸,但真的提起,汹涌的恨意排山倒海淹没了理智。
程涣原本清淡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白色的眼底很快染上了一道道红色的血丝,邵峋及时将车停在了路边,轻轻用手拍了拍程涣的肩膀,春风化雨般温柔地开口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来来,宝贝儿,看看我,看看当年和你掐到死的对头如今是怎么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再心甘情愿又捧你又给你当司机的。”
程涣回头,眼底的恨意不减半分:“我妈喜欢湛临危比喜欢我还多,拿他当亲身的儿子看待,我从小把他当成亲弟弟,有什么都先给他,何蕾同我们一起长大,比亲姐姐还亲……”
邵峋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程涣的脸,语气很轻,眼神温柔:“嘘,别说了,宝贝儿快别说了,看看我,没关系,没有别人,你还有我。”
程涣克制着,吐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第一时间落眼看了看自己眼皮子下面的手:“你这是抓住机会伺机而动?”
邵峋看程涣的脸颊,摸脸的手缓缓做出擦泪的动作:“你看看你,说着说着都哭了。”
程涣学上得不怎么样,比拟的句式倒是用得利索:“别人是皇帝的新衣,你这是皇帝的眼泪?”
邵峋继续擦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忍不住笑起来,挑眉,混账话一箩筐地朝外冒:“你是喜欢皇帝和将军的搭配,还是喜欢皇帝和外族太子这种?或者皇帝和文臣也行。”
程涣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要能当皇帝,早几年你就被砍了。”
邵峋挑眉:“皇帝和追债鬼?没想到你某些方面的爱好这么特别。”真是做鬼也要做个fēng_liú鬼。
程涣没想到这人的节操是负数的,噎了一口,一眼瞪过去。
邵峋重新发动车,笑笑说:“现在心情好点了?”
程涣一愣,嗯了一声。
邵峋边打转方向盘边道:“程涣,听我一句,人生没有过不了的砍儿,我当年被赶出邵家、外债五千万还被那群狗日的追着砍的时候,我都坚信我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当时还惨。”
程涣暗暗想,什么叫被赶出邵家?
邵峋开着车,目视前方:“还有件事,你那进监狱的姐夫是不是姓左,叫左乾?”
程涣以为邵峋连这个都查到了:“对。”
邵峋暗嗤一口:“那你姐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这个左乾也不是个好东西,伙同湛临危一起跟个外资商套了我五千多万,就是比较蠢,外商和湛临危都没事,自己最后进了监狱。”
程涣愕然,他和左乾不熟,也不知道左乾进监狱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如今听邵峋一说,诧异地都不知该说什么。
邵峋却安抚地口吻道:“好了,都过去了,别管那么多了,恩恩怨怨现在都是过眼云烟,看看大佬我,欣赏下大佬的豪车内饰,再转换一下心情,跟着大佬一起去见个客户吃顿饭。”
程涣消化着邵峋的话,嘴里又顺口问:“跟你的客户吃饭?”
邵峋:“大佬的客户当然也是大佬,不过也不准确,不能算客户吧,你就当同行聚会好了。”顿了顿,嘴角弯起来,“说起这个客户,你其实也认识的。”
程涣:“谁?”
邵峋哼笑,就说了三个字:“无人机。”
程涣脱口而出:“陈厉?”
邵峋叹息:“哎,现在高科技总裁就是了不得啊,各个都是网红,不像我们投资圈,大佬的名号没几个人知道。”
程涣瞥头向一边,暗自嘀咕:别人是名头比你响,但你脸皮比别人厚啊,大佬。
第24章
南山公墓是一个程涣每年都来, 来一年心境跟着平和一年的地方,到今年的此时此刻,程涣又发现,他坐在邵峋车里,心情竟然意外的还算不错。
他觉得人生很奇妙,从前他和邵峋掐到死, 与那拨鼻孔朝天协会的会员们相互瞧不上,可现在, 他跟着邵峋赴约,去见的竟然是陈厉。
他自己想想,都要笑。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私人老板开的鱼塘, 饭庄架在鱼塘正上方, 半露天, 极目是一望无垠地田野, 近处皆是鱼塘, 可以一边吃饭一看看人垂钓,清风往来中欣赏田园风光,烧钱烧得十分别致。
程涣应酬交际很少,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第一次来,觉得很新鲜。
天台朝外延伸,邵峋插着腰眺望不远处的两道人影,手在眉毛上搭了个凉棚,眯眼不悦地嘀咕:“喊我吃饭自己领着老婆先玩儿上了,要不要脸啊。”
转头, 却笑眯眯地对正在看菜单的程涣说:“这里还可以泥塘捞鱼玩儿,要不要试试?”
程涣翻着菜单:“还是不了,最近戏重要,身上磕一下无所谓,要是脸上磕点青的出来,导演要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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