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站在了屋子最北面的角落里,顾退之说:“陆呈…他在这里吗?”
信枫前期他的手腕,凑到一方笔直端正的墨色盒上,顾退之的手摸到了花纹印迹,那是一株亚麻。信枫轻声说:“他在这里。”
顾退之笑着,仿佛在迎新会上见到这位新朋友一般:“很高兴认识你。”
“对不起,竟然把你忘记了。我们一起做的实验才刚开始,可是要是你在的话,总结报告应该都写完了。”
他说:“对不起,我们明明是朋友的。”
他为他深深鞠了三躬,然后捧着存有他灵魂的盒子走回了a、赵鹤和ambrose的身边,把他们放到一起。
这里一共摆了四个花盆,顾退之站直身体,平视前方,毫无神采的眼睛凝视着他们,不慌不忙地从左胸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芯片。
他把它放入第五个花盆里,比肩而立于他们身边。
他们花叶繁茂,开出密林,地平线上刹那破开的天光唤起清新的空气。
他们性格各异,可是他们仍然聚到了一起,为着同一个理想,同一个目的。顾退之的面前,那扇安全门缓缓合上,他在和他们招手,也在和他们告别。他在说,希望我走的那一天,我可以无比从容。
野蔷薇,胡杨林,波斯菊,亚麻。
最角落的第五个花盆上雕着一朵秀靥留俏的白茶花,在惊空岁月中耐久长开着。
那是世界上香气飘溢最远的花,生于云南大山深处的十里香。它在历史上曾销声匿迹,又在深山的悬崖峭壁间得以复种。
十里香的花语,破灭之后的久别重逢。
它的花心里藏着一枚芯片,这枚芯片曾在顾退之体内留藏多年。
那是顾退之最为珍贵的回忆。
空寂的走廊数十年如一日亮着惨白的灯,顾退之一路走地非常沉默,他仿佛还沉浸过去,墓园里的阴风包裹了他,他收敛着表情,信枫静静盯了他的脸一会儿,想要找寻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并肩走着,顾退之突然停住脚步,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了,他转过身,低着头,碎发把上半边脸全都挡住了,他的姿态看起来颇为别扭,沙哑着嗓音难为情地说:“对不起…我又忽略你了。”
信枫直觉忧心,但他想逗逗顾退之,他高深莫测地笑说:“哦?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
顾退之猛地抖了下`身子踉跄着向前扑去,他仿若听到了惊天霹雳,那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绷住表情的迅速垮塌下来,面容扭曲,牙关颤抖,他想努力张开口说话,喉咙间发出了诡异的“呃呃”声。
信枫的轻笑在他耳中化为了凄讽的嘲笑,劈到他的灵魂深处,踢翻了记忆回廊里的桶,那里面盛的是珍宝还是垃圾,他不知道,故事碎片纷至沓来,从他眼前一一略过。
人死如灯灭,群起来去,这里终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残存苟活,这个严酷的事实在多年之后终于惊醒了他,化为撕心裂肺的哀痛堵在了他的喉咙间。火红的裙摆、婴儿的笑声、盛开的鲜花、簇拥的人群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旋转而过,分崩离析宛若幻影,他伸出手去抓残留的光晕,剩下的只有指间绵软的空气。他知道,他才刚刚走出了那扇门,离开了那些冰冷、脆弱、无情到忽视他、再也唤不醒的生命。他们一个个,都是金属盒子。哪怕被雕琢修饰上曼丽烂隽的花朵,被牵肠挂肚、呵护备至,他们也永远沉睡在了那里。
他们提醒他,这里真的只剩下你自己了。
他的周遭,永远是黑暗的,哪怕鲜花拥簇,但是只要他抬步走下去,躺在面前的便是一条寂寞的、永无归处的长路。
顾退之身上冒着冷汗,冰地他牙关打颤,信枫惊恐地把他扯进怀里,在他耳边趴着大声说:“julian!深呼吸!…没事了,没有关系,别说话!你哭出来!你快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沉重地砸到了他的虎口上,带着灼伤人的温度,发出“嗒”地一声。顾退之弯着腰,他几乎站不住,如果没有信枫扶着他一定会跪到地上,他用力喘着气,双手茫然地垂在身侧。信枫抚开他的刘海,看到了一双通红充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神采,瞳仁虚茫而麻木,显得人呆板无趣,可是信枫觉得那是美的,美的黑晶石一样的眼睛,流光溢彩,现在那里面充满死气,摇摇欲坠的烛火“噗”地一声转为寂灭,徒留厚重的灰烬。
他还在流泪,源源不断溢出的泪水显得他难堪又狼狈。破冰的记忆洪水在他心内冲裂出一道缝隙,多年来遗失的空白仿若被一瞬间填满,愧疚,自责,绝望,难堪,带着血肉分离的苦痛席卷了他。
顾退之的眼前漆黑,永无止境的黑暗洪水猛兽一样扑面压来,带着灭顶的胁迫感紧裹住他的口鼻,将他逼到窒息。他颤抖着说:“信枫…我一直在想,我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死了,死的不是我呢?”
他空洞的眼睛悲哀地望着他,清晰地透出了无生气的绝望:“我千百次地想,为什么他们死了,我还活着?”
“为什么活着的是我?…为什么离开的是他们呢?”
“我…我很想他们,可是他们再也回不了来了…”
他挫败地承认,他是无助软弱的人类,一个失明多年的个体。他无法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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