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但尚未等他悲愤表示并不需要,姜溯已开始用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背起了《三字经》。
姜泽认命般将脑袋埋进了姜溯胸口。然后被姜溯挖了出来,无精打采地听姜溯背诵这一宁心静神的幼儿启蒙篇章。
……长路漫漫,何处尽头?
姜泽吸吸鼻子,委屈地闭上了眼睛。
待怀中人的呼吸再一次平稳起来,姜溯才试探性地亲了亲他的眼帘。见他终于没了反映,方才就着这个姿势闭眼,不久沉沉睡去。
窗外月满西天。
银辉透过窗扉棂花落在地上,温柔而静谧。
翌日醒来,大约是有些伐开心的姜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当朝怒斥廷尉,责令其加快动作揪出朝中所有蛀虫。而后也不管被他浑身气势震得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亲自提审了那些被关押狱的贪污罪犯。
等他将前世某些逼供手段用于这些养尊处优之人身上,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抗拒对姜泽的恐惧,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招供了出来。他甚至从其中一人口中听到了姜溯的名字,当下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将此人所在家族满门抄斩。
重新捡起前世与他相伴三十年的暴君之名——他并无任何介意。
许是终于将心中不悦发泄了出来,姜泽反倒能心平气和盘坐于上位,听廷尉一边簌簌发抖一边汇报今日又揪出了什么人,一边看被揪出的人面色惨白哀嚎连连。
及至廷尉终于再揪不出任何人了,而姜泽将这群人该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这场引得朝廷大震的贪污大案终于落幕。
此时京中格局已然骤变。毕竟被查出来的大多是文官,甚至连九卿之位都空了两席,哪怕各郡县再举孝廉亦无法填补其中空缺。是以姜泽便下旨于姜国境内征辟,举荐贤能亦或凡自觉有贤能者皆可前来都城参与考核。而只要通过考核,朝中自有其一席之地!
一时间,京中贤者往来众多。及至一月之后的立夏,方才尘埃落定。
——从姜泽用锦囊将所有人引至姜国都城,至如今来到此地的这些人几乎全部通过考核,姜泽也终于成功将所有人安入朝堂。
前世班底,初步形成。
诸葛瑜站在九卿之中,与姜泽遥遥相视一笑。
他是前世姜泽最为合拍的搭档,只要这一世依旧如前世般为保姜氏天下殚精竭虑,姜泽自不会有分毫亏待于他。
做完这一件事情,姜泽又在朝中降下一道巨雷。
他下旨封姜溯为并肩王,邑三万户,位在三公之上,奏事可不称臣,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也正是说,百官见之如见姜泽!
满朝文武悚然大惊!
当今天下乃是郡县制度,姜泽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打破祖制,这令向来守成难以变通的部分官吏难以接受。然摄于先前姜泽之狠辣,以至于朝堂寂寂无声许久,除了太尉袁秀象征性说了句“不合规矩”,竟无人胆敢劝说姜泽。
姜泽闻之微笑。
他凝视着满面震容的姜溯,温和对太尉道:“老师,朕记得当年您在教导朕与姜王时曾说过:兵者,最忌不知变通,瞻前顾后,举棋难定。朕相信今日之后,有姜王相助,这天下江山定可早日尽归我手!”
满堂无声,却已更甚有声。
从古至今,帝王侧榻不容他人酣睡,无人愿将这世间最顶尖的权势与他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妻儿。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姜泽为何居然如此大方,毕竟贪污一案后姜泽如此迅速填不满所有空缺,而新上任官吏办事皆无晦涩之感,原先文武再不回味过来恐怕也就没有跪坐在天子眼前的必要了。是以如今在他们眼中等同于猛虎的姜泽做出如此决定,便仿佛是在告诉他们自己还是最初那只单纯可欺的小白兔一般荒诞可笑。
……算了。
反正他们如今在朝堂中的地位,还不如当年于闻人氏族隙缝之中生存,姜泽高兴就好。
当然,其中最为难以相信眼前一切的,恐怕还是右相与张遗。
他们是知道姜溯前去姜泽眼前坦白自首的。尽管知道姜泽并未怪罪于他,但心中俱是了然这两人恐生隔阂,姜溯这一生也许都将沉浮朝野碌碌无为。乍然接受如此惊雷,都是目瞪口呆凝视姜泽。
他们自然无法看透姜泽微笑底下藏着的究竟是真情切意,抑或叵测居心。
至于姜溯。
褪去最初的震惊,垂眸无视所有暗中窥视之目光,低低笑了起来。
一字并肩王,与天子并肩。从此他与姜泽再无地位之差,甚至共享世间权势,共享天下江山!
这是眼前这个他以为什么都不懂,却又什么都愿意给他的小孩的,最温柔的告白。
他呢,又该用什么来回报这一份爱意?
既然朝中再无任何人反对此事,姜溯便在太常选定的吉日里,由姜泽亲自加封为王。
酒过三巡,天子与姜王离场,百官便略略放松,各自成群饮酒作诗辩论。而本与右相交谈的诸葛瑜,便是被围拢灌酒最多的人。当然,众人暗中询问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诸葛瑜最多的,便是“陛下为何要封并肩王呢?”
诸葛瑜便洒然一笑,高深莫测道:“许是为了有人可以同他一起探讨人生之玄奥罢!”
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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