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真的不敢吐露一个字。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杀她,一来是为了利用她,二来大概是乐于看着她守着秘密却不敢吐露一个字的痛苦煎熬。
可事情越来越超乎她的承受能力,云疏被皇帝设计害死了,她看着云染痛苦,她比云染更加痛苦,她觉得自己人生已经是一片阴暗了,好几次都想自尽一了百了。可是她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云染那双灰暗绝望的双眸,终究是越想越不甘心。
凭什么有人要遭受这样的不公?凭什么自己无法生育强抢了别人的孩子害得别人父子离散还要理直气壮?!凭什么?!就因为他是皇帝吗?!
至少……至少她想在临死前,悄悄的告诉云染真相,让他知道就好,让他有个念想,但……仍旧不能让他去找那个孩子。
她做了好多准备脱离了那人的监视,费了极大功夫才来到了平昌联系了云染,可谁知,其实自己从离开东阳开始就中了计,她写信将云染约出去,她在破庙焦急的等云染的时候却被点了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险恶的跛脚老头!
她被点穴的地方刚好在破窗边上,能一眼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事情,听着那老头阴阳怪气的喊云染少主,赵烟儿突然就想通了。
原来不论她告不告诉云染孩子的事情,那个男人都不会放过云染的。他身处在那个位置,抢了那个孩子,要的就是万无一失,再加上云染身世特殊,所以他一定会杀了云染。
大概是有什么忌惮,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的想借别人的手……比如说跟云染有仇的坡脚老头。
不过经过那天晚上之后,赵烟儿也明白了,那男人忌惮的是什么——齐王爷临死前留下了一个神机营,一直在暗中保护云染。
他若是敢对云染动手,神机营的人上天入地都会让他受到惩罚。
那个男人谁都不怕,除了齐王爷。
那天云染其实已经用毒粉毒瞎了杨束的双眼,一开始并没受伤,只是最后原本以为已经毙命的杨束趁着双方人马都现身混战的时候突然暴起拿着匕首朝着云染挥过去,云染拖着沉重的身子躲开了,终究是不比寻常敏捷,最终伤在了肩头,肚子也在树干上撞了一下,当下就有血渗出,胎儿发动了。
最后是方平跟她把疼得汗如雨下的云染给送回来,好在袁贵以早就安排好了大夫产婆住在酒楼里,并花重金堵住了他们的嘴,就等着听安排,也不算手忙脚乱。
只是云染受了伤,体质又不同于旁人,这一进房间,就真的是在鬼门关绕一圈,回不回得来还是未知。
他进去后,除了一开始痛苦的低/吟声,后面几乎没什么大动静。
阿辞那孩子还小,一开始是哭,后来看着有血水端出来脸都吓青了,几次想闯进去都被方平死死拦住了。怕他一个小孩子进去,冲撞了不好。
赵烟儿已经守过云染一回,当年的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感觉她真的不想再回忆了,她真的从没有想过还会再经历一次。
心焦的同时,更多的是自厌。
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将人约出去,他也就不会中计了。是她害的他父子离散,害的他一次次的置于险境……
赵烟儿思绪茫然,也不知道多了多久,寂静到令人窒息的院子里骤然响起了一道响亮了啼哭之声,那哭声犹如洪钟一般敲击在她的脑海,瞬间清醒了过来。
终于生了……回头看到阿辞匆匆的跑了进去,赵烟儿忙站起身,也想过去看看云染,只是刚走了两步就脸色大变的被逼往后退。
来人身形纤瘦,蒙着面纱,只露出冷淡的眉眼,是名年轻女子。
赵烟儿认得她,她是皇帝身边的人。
退无可退的靠到了墙面上,赵烟儿感觉她那双纤长有力的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她没有叫喊,也没有挣扎,感觉到呼吸渐渐的离自己而去,她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有神机营在,那个男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对阿染做什么了。而她没了利用价值,被杀也是意料之中。
总归,她早就不想活了。现在死的话,遗憾也稍微少一些了。
……
陆长亭仿若游魂一般,精神恍惚的朝着床边靠近,掀开了层层纱幔,他浑身无力的跪在了床边,床上的人有着及漂亮的面容,可是他此时此刻双眸紧闭,脸色惨白,无声无息。
陆长亭感觉自己的颤抖的手搭在那人身边的薄被上,轻轻的一点点的掀开。
血,全部都是血,湿濡的红衣,满床的都是血。那抹艳色映红了眼睛,撕碎了心脏。
一瞬间,陆长亭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地狱。
“——阿染!”趴在床边的陆长亭猛地直起身,呼吸剧烈。
“我在呢。”有些许虚弱的嗓音传来,陆长亭一愣,登时如梦初醒,顶着满头的大汗,猝然侧过脸去,对上了一双乌黑秀丽的眸子。
“怎么不说话?傻了不成?”床上一直昏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脸上毫无血色,黑发披散着,整个人病弱而苍白,只有那双眼睛泛着明亮的光泽,正专注的看着他,嘴角弯弯似乎带着浅笑,“好了好了,别傻看着了,你现在不是做梦,我是真的清醒了。我肚子好饿,快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陆长亭瞪着湿润的眼睛仍旧不敢相信一般怔了好半晌,才猛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搂紧了自己的怀里,声音哽咽的厉害,“谢谢你,谢谢你阿染,谢谢你没有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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