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一别,倏忽已半载,孟大人别来无恙?”岑非鱼是东道主,自应当先问候,“听闻你诛逆有功,不仅加官进爵,更受到齐王青睐,将义女许配给你。平步青云、抱得美人,实在羡煞旁人!”
孟殊时的目光落在白马身上,眼神漠然。他深吸一气,道:“才不胜不可居其位,职不称不可食其禄。孟某自知难堪大任,本亦不欲为官,只因忧心家国万民,方才不自量力。既已接下重任,便无一日敢懈怠,焚膏继晷、刺促不休,自不比岑大侠随性而为、逍遥快意。”
岑非鱼皮笑肉不笑,道:“孟大人既如此繁忙,却不远万里赶来为岑某捧场。难不成,你也想要那万金赏钱?”他用余光扫了眼阿九,明知故问,“都说孟大人的夫人是个不世出的美人儿高手,怎不同她携手攻擂?流传出去,必定是一段佳话。”
孟殊时只觉得岑非鱼的话句句如刀,不愿再同他多费口舌,视线越过白马,警惕地扫视擂台,忽然面色一变,跳下马来,喊道:“阿九!”
“你的手……何人伤你?”孟殊时单膝跪地,两个弹指为阿九封住肩头大穴,把她半抱在怀里,眼神满含歉意,“我不该让你只身犯险,都是我的错。到底是何人对你下此狠手?”
“我不用你同情!不过是一只手罢了,我技不如人,合该有此下场。再说了,你难道会为我报仇,去砍下你心上人的手?别在这惺惺作态。”阿九推开孟殊时,以单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爬起来,低声嘱咐道,“孟殊时,记住你在王爷面前说过的话。”
阿九踉踉跄跄地走下擂台,翻身上马,狠狠地瞪了白马一眼,继而策马跑出青石城。孟殊时用眼神示意手下,让他们跟在阿九身后以防不测。
白马见孟殊时转身望向自己,像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心中莫名咯噔一跳。可阿九毕竟是自己所伤,遮掩狡辩反倒让人看低,他索性直言相告,道:“孟大人,方才情势危急,那一枪是我所刺。我下手太重,伤了令夫人,实在抱歉。”
“本官稍后自会查明,届时再同你算这笔账。”孟殊时双目无波,只看了白马一眼,仿佛同他是个陌路人。
岑非鱼冷哼一声,嗤笑道:“孟大人威风呐!真是今非昔比了。”
孟殊时肃容道:“岑非鱼,你身为一介布衣,不仅包庇反贼后人,更私自开设赌局,聚集三教九流于此青石城中摆擂械斗,该当何罪?”
岑非鱼大笑,道:“我可不是私设赌局。此地属淮南王治下,我怎会如此不懂规矩,在此举办英雄会,竟不去向王爷报备?王爷知道我行此举,是为替朝廷选拔人才,不仅欣然应允,且对我赞赏有加。或者,孟大人觉得王爷是错的?”
孟殊时目不斜视,只道:“孟某不敢揣测王爷的想法。但包庇反贼后人,你作何解释?”
岑非鱼夸张地环顾左右,摊开双手,满脸无辜神情,问:“解释什么?什么反贼?谁是反贼?官字两张口,孟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呀!”他戏谑地冲孟殊时眨了眨眼,“当年的事,孟大人难道不是最清楚明白的?”
这句话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殊时被激怒,登时拔刀出鞘,将刀刃架在岑非鱼脖上,愠怒道:“岑非鱼!你向来我行我素、藐视朝廷,恣意妄为、目无法纪,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搅弄是非闹得朝野震动,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他说到此,亦知自己失态,便放缓了语气,朗声道,“本官今日奉命前来,一为收押反贼后人,二为捉拿其同党。在座诸位若自认为清白,便请不要插手。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岑非鱼听见“奉命”二字,不由一哂。
他懒洋洋地并起食中二指,将指腹贴在孟殊时的刀背上,慢慢滑动,笑说:“要说起来,你是少室派的俗家弟子,跟我算是同门师兄弟。若无陈王,便无鱼山,咱们都不会有这身本领。”
铮亮的刀面反映出岑非鱼带笑的双眸,以及孟殊时那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
孟殊时:“你若不阻我办事,我自当顾念同门情谊,放你一马。”
岑非鱼两指“当”地一弹,轻而易举地把孟殊时的刀震开,笑道:“同门情谊?好!那师兄就诚心请教一番,你奉了谁的命?”
孟殊时自知失言,额头冒汗,眼睫被汗水浸湿,连忙补救道:“我是圣上钦点的积弩将军,遇事紧急,可便宜行事。此行是要捉拿叛逆,为防打草惊蛇,并未向上奏报。再者,孟某是朝廷命官,除了奉皇命行事,还能奉谁的命?”
两人的对话云山雾罩,围观众人都不大听得明白。白马倒是全都听懂了,可他不大愿意承认。
白马用手指捻着衣角,在心里犯嘀咕:“积弩将军可领营兵,有相机调兵的权力,但诸如领兵出京千里奔袭,或讨逆平叛这样的大事,却不能不报备。孟殊时说,他此番前来未曾上奏,可见,一来,赵王只手遮天,已将我的事压了下来;二来,我这事情真假难辨,办起来费力不讨好,朝中没人愿意沾染,都在等着看别人的笑话。可他却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岑非鱼笑道:“奉命行事的是你又不是我,你问我,我问谁去?孟大人官儿做得大了,越发油嘴滑舌起来。”
孟殊时挽了个刀花,同岑非鱼对视,目光不再犹疑,道:“若无陈王便无鱼山,可陈王殁了,曹魏禅让于周。江山易主,当今天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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