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看呆了,他听到自己,或者是梁煜喊了一声:“颐书……”
站在棺前的人倏然回头——
“两位施主求仁得仁,如今终于团圆,真是善哉善哉!”凭空之中出现一僧一道,对着在场的人贺喜道。
梁翊和念久感觉到身上一空,两个影子从他们身上脱空而出——梁煜牵着闻颐书的手,两人都是二十岁的模样。
梁煜对两位方外之人道谢:“多谢二位大师的点拨。”
“算不得,算不得,”渺渺大士转着手里的佛珠笑言,“自古心性坚定若施主者,不过二三。吾等能与施主相遇,也是幸事。”
闻颐书紧紧抿着嘴,将梁煜的手又抓得紧了一些。在他死去的后几十年中,梁煜没有放弃任何叫二人重遇的希望。一直到生命尽头,一僧一道出现告知梁煜,他二人功德非凡,不必在此世徘徊。如果梁煜愿意,等上一段时日,便可与闻颐书重逢。
而梁煜这一等,就等了一千多年。
“如今劫数已毕,二位已无人世牵绊,皆可自由来去了。吾等听闻西方有婆娑宝树,结长生之果。尔等诸事了毕之后,不妨前去游览一番。”渺渺真人不多闲话,只是指点了一条路。便和同伴毫不留恋的飘然离去。
一旁的梁翊和念久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懵。念久呆呆地瞧着执手相看泪眼的昭元帝和闻相,僵硬地问梁翊:“你……早就知道了?”
梁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啊,刚才怎么走,怎么开门全是我这位祖宗告诉我的。”
停了一下,他呼出一口浊气:“这祖宗不好伺候啊……”
“嗯,嗯……”念久意识空茫地应了一声,又奇怪道,“可是……我祖上应该和闻相没有关系啊……”
“是因为那颗你滴在我脸上的眼泪,”闻颐书飘过来,笑着解释道,“我该是谢谢你的。如果你不哭,我就被阿煜彻底锁着了。”
传说中的貌奢骨艳正面相对,念久呆呆的,“不客气……”
“噗,”旁边的梁翊忍不住用拳头遮住了嘴边的笑意,他发现这小哥哥一身冷清书卷,其实内里倒有些纯真可爱。
“还有你,”闻颐书看向他,“也该谢你的,梁煜这家伙不好伺候吧?烦了你多久?”
梁翊咳嗽了一声,镇定道:“还好,没有很辛苦。”
“是吗?”闻颐书挑了挑眉头,牵过梁煜的手说,“那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什么?”梁翊一愣。
梁煜道:“我与颐书约定好去游览名山大川。只是如今景象,似乎有诸多不便。以后大约要麻烦你,替我二人寻个身份。”
“对,就是这样,”分明是飘着的模样,闻颐书愣是拍出巴掌声,“放心,不会蹭你白饭的好吗?”
一旁的念久十分激动,勉强维持着风度,双眼掩饰不住地放光:“你们还会来吗!”
闻颐书觉得他超级可爱,恨不得去摸他的脑袋,“对呀对呀,要不要请我去你家玩?”
“要的!”念久欢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碰不到,他大概会扑上去抱闻颐书,“你们一定要来啊!一定啊!”
两个梁家的男人同时咳嗽一声,将二人分别扯开一步。四人相视,忍不住都笑了。
梁煜看着闻颐书,目光之缱绻温柔将千年的时光捧起。他似乎有很多话,但最后也只是牵起闻颐书的手,轻声道:“走吧?”
闻颐书颤抖着手指无比小心地触了触梁煜的脸颊,同时落下泪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朝着后代二人做了一个感谢的挥别。又对梁煜灿然一笑。
眼中再无其他,二人注视着彼此,相携消失在白光之中——
虽然晚了一点,但总算叫我等来了机会。
所有的亏欠与思念,也都终于有了我们期待着的归宿。
·
因为乾陵的特殊,挖掘只进行了半个月,但之后的研究大概永远没有尽头。博物馆中的空白展柜被填满,有些文物只能定期放出展览。而合葬昭元帝和闻相的棺椁则依旧封存于乾陵之中,永不开馆——这是梁翊在后来对政府提出的条件。经过一番谈论之后,政府答应了梁翊的要求。
乾陵的挖掘收货颇丰,特别是现场出土的两本日记,差点叫场外的黎教授开心得再晕过去一次。这两本日记分别属于闻相和昭元帝。
闻相的日记每一篇都很长,记满了各种吐槽,吐槽的对象大部分都是昭元帝梁煜。在昭元二十八年花朝节那日,他在日记上留下的那一句情诗叫无数人动容,在展柜面前哭泣不已。
与闻相相比,昭元帝的日记习惯则要好上许多。但或许因为政事忙碌,偶尔不过几句话。而在闻颐书死后的几十年中,他的人生出现了空白,那一本日记上也再无只言片语。直到他驾崩的那一日,纸页上终于有了他这一生唯一的诉求。
在对这本日记的展示上,博物馆也将这一页作为了日记的展示上。那一页纸上浸润了泪水与无限深情,在往后的日子里成就永恒——
若有来生……
愿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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