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孩子,一个大的六个小的,家长都在和领导谈话,省厅和省政府的领导专程前来,就是来安抚家属的情绪。
六个小孩子的家长就不用说了,已经哭成泪人,大学生是河南人,家长还在路上,听说女儿被劫持,哭得连路都走不了,被人抬着往火车上赶。
罗桂双嚣张至极,在电话里毫不顾忌地告诉警察:“大的那个已经打废了,晚来一步,我不杀她,她也是等死,谁让她多嘴给小孩说话?”
——这是杀鸡儆猴,他不用再开枪示威,女大学生的性命就是倒计时的沙漏。
省厅领导只能含泪抚慰:“老乡,我也是河南人,你姑娘很勇敢,都是为了保护小朋友,是咱们河南的好女儿!你一万个放心,说什么我们也要把孩子救出来!”
家长不听犹罢,听完更是昏倒在火车上。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如花似玉,送到长安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当烈士的,早知读书读出个女烈士,这书不读也罢了!
家属现场一片混乱。
李成立最初的方案是从窗口突进,那么可能就要牺牲坐在窗户上的小姑娘。之后的方案是让梁旭与罗桂双接触,特警强行突进,能抢出一个是一个,救护车现场待命。
抢出来再救。
但梁旭对罗桂双能起多大作用,他们心里没有把握,人质能保住多少,他们心里也没有把握。罗桂双的反制意识太强,窗口都用窗帘遮挡,侦查员从缝隙里用高倍望远镜观察,也无法清楚确认房间内的状况。
房灵枢追到李成立面前:“李局,我去,至少可以保证人质全身而退,强行突进无论如何都会造成伤亡。”
李成立心里已经认同了他的意见,但怎样也开不了口说“同意”,他纠结万分:“你身上还有伤,你去了能干什么?”
梁旭也望向他们,他虽然不知房灵枢要做什么,但从李成立的话里也能听出一二。
“灵枢,我刚才是在安慰你,病危虽然不是宣告死亡,但危险性你要明白。”他好言相劝:“我跟你们局长去贰零七,我尽力说服罗桂双。”
行行行什么都是你们医生说了算,好也是你歹也是你。
房灵枢瞪着他,心中煎熬无比——这些话需要梁旭来告诉他吗?房正军躺在手术台上,他这个做儿子的比谁都担心。
房正军的生命垂危,可贰零七居民楼里被挟持的七个孩子一样垂危。
房灵枢明白,自己这是在冒险,但别无他路可选,没有比自己更相似、更适合的存在。此去生死难知,但如果不去,就是眼睁睁看着七个人质送命。
罗桂双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了,他说得出就办得到。
是的,罪犯都爱演,房灵枢也爱演,破案一向全靠浪,他向李成立提出的方案,是搏上了自己所有奇葩的技术——今天这一步,是他一辈子加得最猛的一出戏。
而房正军也许再也不会看见,他要嫌弃、要批评,都没机会了。
房正军还在手术室里。
房灵枢艰难地回望手术室的红灯——现在离开,或许无法再见房正军最后一面,又或者房正军抢救过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可能性,哪个他都不愿意深想。
无数念头在他心里怒涛一样拍着。
——如果现在站在病房外的是父亲本人,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梁旭。”他红着眼睛,盯着梁旭:“我爸爸是为救你才中枪的,是不是?”
梁旭不知他何以此时又问这件事,他默然垂首,点了点头。
房灵枢哽咽地问他:“他倒下前说了什么?”
“让我不要跑。”梁旭抬起头。
“还有什么?”
“……疏散群众。”
——这就是了。
房灵枢看他许久:“他说的话,你能做到吗?”
梁旭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会跑。”他说:“你要我做什么?”
邹容泽站在李成立身后,此刻他手心全是冷汗。因为房灵枢在想什么,他全都明白。
而房灵枢不再多言,不再向任何一个人请示,他直接拨打了岳萍萍的电话,岳萍萍刚受处分,现在应当没有资格出警,她会在局里。
岳萍萍果然接了电话。
“岳姐,你还在局里吧?你现在立刻开车去我家,帮我拿点儿东西!”
岳萍萍只知房正军出事,以为房灵枢是要拿衣服给他擦洗换上,这会儿鼻子也酸了:“你要房队的制服?”
人民公安,不穿寿衣,殉职就穿警服。
岳萍萍想到这一层,泪如泉涌。
房灵枢闻她一哭,自己也心如刀割,可这不是哭的时候,他咬牙忍着泪:“不是,你别哭,我他妈还没哭呢——不是要寿衣!”
岳萍萍又懵了:“……那你要什么,我没你家钥匙啊。”
“门口花盆底下就有备用钥匙,你直接拿了开门。”
房家父子一脉相传的小事不上心,两个人都经常忘带钥匙,因此把备用的放在花盆底下——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此刻他脑中格外澄明,所有杂念都消失了。
是的,在他入职那一天,房正军没有一句好话给他,只是严肃地告诉他:
“你干了这一行,就要有这一行的觉悟,随时随地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和平年代,没有仗打,大案当前,就是战场。”
房灵枢抬头挺胸地答他:“我懂!”
房正军很看不惯他油头粉面的腔调,恨不得拿眼刀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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