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的话虽是带着几分玩笑,却也有一点真心。青梅竹马的人,纵使再怎么变也该留着点痕迹,慕云深虽说是秦谏他们拉扯长大的,但行镖走江湖,动辄一年半载不在家,对他的了解也终究有限。
萧爻自认,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明白慕云深了,而眼前这个人却分明不同。除了相貌,他缺了温柔,缺了平凡与安宁,却多了一种孤独,高高在上的孤独。
萧爻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却下意识的认为以前的慕云深已经死了,渺无踪迹。
夜很安静,只为了掩藏更多的杀戮与人性。
血腥味慢慢透过窗棂渗进房间里,慕云深陡然睁开双眼,鼻腔里收到的刺激是一层原因,另一层原因来自于身上的压力。
火光把压着他的人镀成橘黄,萧爻见他醒了,卖乖的笑了笑,又压低了身子,整个人匍匐在慕云深的上方,呼吸伴随着声音送入他的耳蜗当中,“醒了啊,嘘,先别动,也别说话,外面出事了。”
简直一段废话,慕云深又不是山间里不懂事的憨货,这点危机一眼就看出来了。
“跟我来!”萧爻轻巧巧的托起慕云深,异常娴熟的往房梁上一送,慕云深晃荡了两下,才站稳了脚,“你在这儿呆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动。”
说着,萧爻又翻身坐到桌子旁,随手给自己倒一杯隔夜的茶。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窗户与门紧闭着,非但没有风,甚至被火光烤的有些焦灼,竟不像处在深秋。
门开的毫无预兆,就像随之而来的毒箭。
慕云深虽然失去了根骨与内力,但至少曾经所学还在,破空而来的尖啸声异常刺耳。可见这毒箭非是暗器,使用它的人也正大光明。以内力驱动,震颤空气造成的干扰很有针对性,饶是如此,慕云深也受到了波及,气血翻涌,脸色煞白。
这就是跌下神坛的感觉,曾经的强大和无所不能都成了一种讽刺,尖锐的嘲笑他的无能,把现实血淋淋的剥开给他看,让他变成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条狗,任人践踏屈辱,追赶唾弃。
可惜,慕云深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他的悲愤转化成了担心,上辈子不曾有人护着他,更不曾有人为他赴死,萧爻怎么看也不该是第一个。
杯中的隔夜茶苦涩的要人命,萧爻一口闷的时候简直怨恨刚刚倒茶的自己,尖锐的呼啸声淹没在茶盏当中,就像是落入了一个布袋子,瞬间偃旗息鼓。
慕云深这几天只当萧爻是个口不应心的纨绔子弟,纵使有些聪明劲儿,底子里还是见识太少,过于天真了,现而今才知道低估了他。这一手完全凌驾于门外的人,所以一时间寂静漫延,波澜不兴。
从悲愤至担心不过一瞬间,从担心到戒备也不过一瞬间,慕云深的双眸在刹那间漆黑如深渊。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他的身侧,从来没有安于现状的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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