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钟离暮笺却没有将他杀之而后快,反而处处维护他,待他的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所以,世人想怎么诽谤他,怎么羞辱他,他都不会说二话。可是,钟离暮笺不行,从小到大,钟离暮笺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他不允许旁人再说他一丁点儿不是。
他将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放在桌上,刚要起身却被钟离暮笺按住了手,“衍之,你这是要干什么?”
风漓陌却将钟离暮笺的手反握在手中,低声道:“王爷,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他的目光灼灼,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热烈几分。
钟离暮笺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深知,即使落魄,衍之依旧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他懂那种曾经引以为傲的骄傲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碾压的感觉。
“衍之做自己想做的
事情便可,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这无疑给了风漓陌莫大的鼓励,他朝钟离暮笺点点头,便朝冷若萧的画走去。
“既是后生晚辈,天赋重要,有前辈的指点一样重要。”
“放肆!”风漓陌话音刚落,坐在旁边一张石桌上看热闹的一个身穿墨绿罩月牙白锦衣长袍的少年手朝石桌上一拍,震得瓷制茶盏与石桌桌面相碰撞,发出一声清脆中夹杂着沉闷的声响,他当即站起身,指着风漓陌便大骂出声:“好你个风漓陌,冷公子素来与人为善,给你面子,你别登鼻子上脸口不择言,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风漓陌转头看了一眼钟离暮笺,后者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八角亭里的石凳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仿佛与他们这边的针锋相对毫无关联一般。
其实钟离暮笺一直都在强装镇定,强压着心里想要把那些人碎尸万段的怒火,他觉得,与其让衍之再这么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下去,倒不如趁此机会,让他将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一吐为快,即使他一时间说错什么话,惹怒了什么人,这还有他不是?
看他不愿意出手相助,风漓陌只好自己一个人面对,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一张文雅的脸看得叫人心底发怵,他看着那个为冷若萧打抱不平的少年,反唇相讥:“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十三岁便是成为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子,怎么说我也是冷若萧的前辈。”
“你……”那个人刚想反驳,却被冷若萧一个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给制止住。
冷若萧文质彬彬地朝风漓陌鞠了一躬,“懿渝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从不过脑,一时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息怒。”
风漓陌暼了一眼百里懿渝,“我当是谁这么口无遮拦,目无尊长,原来是百里史官那十五岁便在烟柳巷久负盛名的小公子啊。”
百里懿渝气不过,也不顾冷若萧的阻拦,当即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知不知道,我哪像你,张口一句想当年,闭口一句想当年。”
风漓陌比起他来,更是嘴下豪不留情,“那是因为我当年声名赫赫,哪像你,臭名昭著。”
这百里懿渝当初也是帝都里数一数二的fēng_liú贵公子,十五岁便扬言要拯救整个帝都大小近五十家青楼里的花魁于水火之中,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差点被百里史官扫地出门。
最终被当街立下字据,发誓永不踏入青楼半步,这件事才算了结。
虽然对于男儿来说,流恋烟花柳巷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相反,有时候反而可以在同龄人中赚足眼球。
可偏偏他家是世代世袭的史官,在王朝例律中就有明文规定,史官终身不得与旁人有过多的交情,以免心有所偏,在记录历史的时候避重就轻。更不得跻身酒池肉林,以免红颜祸水,扰乱史纲。
他本以为他身为小儿子可以不用遵循这些王条戒律,谁知会惹出那么大的祸端。
相较于百里懿渝的暴躁,冷若萧显得淡然得多,他对风漓陌拱手道:“请王妃赐教。”
风漓陌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目光甚至没有一刻在那幅画上有所停留,“恕我直言,冷公子这幅画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赏焉。”
“够了!”独孤宓然一拍桌子,声响比方才那一声还要大得多,一时间将现场所有人都给唬住了。
然而风漓陌却不予理会,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一幅画花费了冷公子不少的心血吧?”
冷若萧点点头,“不错,为了画好这一幅鸳鸯戏水图,我在郊外的一个野湖边搭了一间茅草屋,住了近三个月,每天都在观察那里出没的鸳鸯,就为了将其画到极致。”
“可是,冷公子所画,形似但神不似。”
见自己辛苦画出来的东西被否定,尽管冷若萧面上再强颜欢笑,但面上到底有些挂不住。他将心里那些不快的情绪都强压了下去,露出一个颇为得体的微笑,“此话怎讲?”
风漓陌脸上闪耀着无人能及的自信锋芒,“这鸳鸯与比翼鸟一样,自古便是白头偕老,神仙眷侣的象征,冷公子所作之画,虽然两只鸳鸯自成一双,相互对望,却没能表现出其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柔情蜜意,故而我说,冷公子的画形似而神不佳。”
冷若萧却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这神仙眷侣间的柔情蜜意,那是需要一男一女,一阴一阳,相互调和,共蒂而生的。这两只雄性在一起,恕冷某愚钝,实在不知从何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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