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不许叶涛手伸太长,却管不住自己的手,叶涛才合计出个谱儿来,他就把钱拍下了,非要入股不可。不过这回他就不操心那么多了,只出钱不出力,其余的让叶涛去折腾。
叶涛明白这也是变相接济他,他知好歹,承兄弟的情。这些日子忙着看行市,选门脸儿,另外还报了个考驾照的快班,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天,忙忙叨叨的还挺充实。
周子骞一直住在对面,假期结束也没搬回家。对门对面的住在一栋楼里,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他没有过分的骚扰叶涛,即使偶尔碰面,叶涛视他为无物,他就配合的被无视。
只是叶涛有事晚归时,总会在楼下遇见他,不管深夜还是凌晨,他都静静的站在那里抽烟;如果叶涛在外面喝过酒,身上带着未散的酒气,隔天早上必定有养胃的软食送来;叶涛在外面淋了雨,湿衣服才换下,就有人来敲门了,而把人拦在门外的顾九清会拉着脸端回来一碗热汤……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要说这是骚扰,那他做的事没有一件会妨碍到叶涛,对和叶涛同进同出亲密无间的顾九清也没有敌意。要说他在献殷勤,他又不够殷勤,毕竟他连关心问候的话都不会说一句,每每送东西过来就像一个规矩本分的派送员。
“叶叔叔,你说他打的什么主意?”顾九清手里托着一盒切成菱形块的瓜肉,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和叶涛探讨前监护人心理,“滴水穿石?近水楼台?积水成海?”
“只要不是水漫金山淹死咱们就好。”叶涛语气淡淡的开了个玩笑,随手扔给顾九清一把水果叉,“赶紧吃,吃完了把这摞盘子碗送过去。”
“不用了吧,他又不缺这几个碗。再说,咱们收他东西是因为不收他就在门口堵着,属于迫不得已,可要是有来有往,意义就不一样了,万一他误会了,以为咱们鼓励他再接再厉,肯定更没完没了了。”顾九清脸上写着嫌弃,话里都是苦恼,可除了最初送来的吃食喂了垃圾桶之外,后续那些都进了他的肚子,包括此刻正在吃的新疆哈密瓜。
“那就拿去送人,别堆这儿占地。”厨房本来就不大,原有的灶具厨具已经摆放满当了,没有多余的地方放置那些不属于这里的家什。
顾九清原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小少爷,后来又添上了猫科动物馋懒奸猾等天性,从而变得更懒了。虽然他听叶叔叔的话,提走了那堆盘子碗,但没给任何人送去,出门往楼道一放就不管了,谁爱要谁要,谁要谁拿走。
外出回来,在楼道里看到那堆碗盘,周子骞只愣了一瞬就提进去了。进门放好东西,先处理出门前泡上的银耳和莲子,全弄妥了放进炖盅里,隔水慢炖着,这才开始准备当晚的饭菜。
他虽然出身富庶之家,但十几岁就被送去了国外,只身一人在他乡生活,自然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他的厨艺就是那时候练就出来的。因为一向自我要求较高,所以做任何事都本着即使做不到顶好也绝不能差的态度,厨艺也是如此。只可惜一个人的晚饭,无论做的多细致,吃进嘴里也寡淡无味。
简单的吃过晚饭,周子骞再度进了厨房,将炖盅取出来,用白布巾一丝不苟的擦去外面的水汽,直至那盅普通的甜品由里到外都无可挑剔,才被放进托盘送出门去。
顾九清在洗澡,哼哼呀呀的歌声从浴室传出来,虽然不成曲调,却洋溢着少年人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倒比那些匠气的歌者更容易打动人。
叶涛听着便不由自主的牵起了唇角,但手里的平板电脑还是停留在考古文博学院的介绍页面上。这是顾九清自个儿选得学校,至于具体学什么专业,是按部就班的备考、报考、等录取,还是托人走后门儿,这些还有待商榷。
顾九清洗完澡,呼呼啦啦的吹头发时,大门被敲响了。先是徐缓的三声轻叩,顿了几秒,又叩了两声,连敲个门都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理。
叶涛起身应门,把门拉开之后,外面的人微愣了一瞬,随后将带来的汤羹递向叶涛,神态举止全无异样,只是没有开口。
自从两人再遇以来,叶涛只听他说过两个字,就是回来那天,他们在楼梯间遇见,他叫了一声“叶涛”,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对叶涛说过一句话。
“别再送东西过来了,如果真想为我做点什么,就让我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吧。”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叶涛也看得出,这人并不是在表现什么,更谈不上献殷勤,他只是想在不妨碍他生活的前提下,尽肯能的照顾他。
周子骞端着托盘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须臾就收回去了,望着叶涛的眼睛深邃而平静,看不出郁郁,也不显低落,只是直直的看着叶涛,没有任何表示。
直到叶涛把门关上,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始终未发一言的人才启口,低低的仿佛怕人听见似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叶涛曾经说过,他每一次说对不起,自己都要受难。虽然话里没有怨怼意味,可他的眼睛那么疲惫。那是周子骞所见过的眼睛里,无奈最深疲惫最重的一双,只是和他对视心都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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