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盖着的草席,木板车上躺着一具年轻的女尸,显然刚死不久,面容还是鲜活的。穿着宫装的少女,正是那日在宫道上给林信指路的姑娘。小宫女的手微微蜷着,金瓜子大概就是从那满是青紫伤痕的指缝里掉落的。
“哎,可怜,这是从哪儿运出来的?”大太监问推车的小太监们。
“锦川馆。”小太监瑟缩地看了一眼锦川馆的方向,推着车继续走了。
锦川馆,是专供参加闲池围猎的世家子弟居住的,除了沈楼和钟家兄弟这种身份贵重的住东宫,其余的都住在那边。年轻貌美的小宫女,死在锦川馆里,这般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发生了什么事不言而喻。
林信冷下脸来,攥着那颗金瓜子不说话。
“凡人奴死了就死了,皇家也没办法,侯爷莫生气。”大太监赶紧出言安慰。
林信瞥过去,森寒的杀意吓得那太监差点坐到地上,“尔等自去。”说罢,朝着与东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小侯爷!”太监无法,只得孤零零地领着宫人往东宫去,在宫门口遇见了等林信的沈楼。
“林小侯爷呢?”沈楼蹙眉。
皇,修得像个塔,古往今来的书籍,层层叠叠堆积在塔里。林信寻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结了蛛网的角落里找到朱星离。
“怎么了这是?”朱星离从窗台上跳下来,带起一阵尘烟,用沾了灰尘的指尖戳了一下林信的鼻头,“谁欺负你了?”
林信拍开朱星离脏兮兮的手,仰头看他,“师父,如果有一件事,做了会让自己身败名裂,不做则使天下陷入混乱,何解?”
前行己身尽毁,后退天下倾覆。佛陀可舍身,但林信是个俗人。
“人生在世,但求一句问心无愧,该怎么做,其实你已经想好了。”朱星离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难得正经地回答了一句。
林信低下头,不说话。
朱星离随手将看完的书扔回书架,歪头看自家徒弟,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方才为师是不是特别仙风道骨?”
“……”
“骗你的,傻小子,”朱星离拽着徒弟,走出满是灰尘,拽了根青草叼在嘴里,“哪有什么问心无愧,我告诉你,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得自在,生前哪管身后名。身败名裂也好,天下倾覆也罢,大不了咱还要饭算命去,怕个鸟蛋。”
林信定定地看着朱星离,有这样的师父……何愁不学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楼楼:我媳妇啥时候回来?
师父:着什么急?我们师父正在进行重要的思想品德教育
楼楼:当然着急,我还得教他东西呢?
师父:什么东西?
楼楼:lol
师父:那是啥?
信信:就是好兄弟一起撸哇撸~(≧▽≦)/~
师父:!!!
第38章 狼跋(九)
金瓜子顶在拇指尖, 弹起, 又回落。林信仿佛接抛着那小东西,在宫道上慢慢地走。
除却要饭算命之类的混账话,师父说的句句都是对的。
从踏进这座高墉皇城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做了,每一件事, 每一句话, 都在算计之内。只不过临到关头, 心中委屈, 找师父撒娇耍赖罢了。
行至那日问路的地方, 将金瓜子埋在青石砖下,垂目念一段往生咒。
宫女三千,偏偏是那个跟他说过话的小宫女死了,又恰好拉到他面前。林信不是无知少年, 这封家皇宫里有什么他一清二楚。这是皇帝特意给他看的,要他知道现在大贵族有多嚣张, 皇家有多艰难, 人命有多卑贱。
至于是谁弄死了小宫女,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回到东宫,看到立如雪中松的沈世子,林信又忍不住雀跃起来。如今的沈清阙,是儿时便相识的沈清阙,是一直看着他的沈清阙, 当不至于对他厌恶至深了。
“太子在锦川馆宴请世家子,快去换件衣服。”沈楼见他脸上带笑,放下心来,什么也不问,只催促林信去换衣裳。
一群小崽子吵吵闹闹,没什么意思。林信不想去,看了看东宫正殿,没见钟家兄弟和太子,显然是已经去了,后知后觉地看向沈楼,“你在等我?”
“嗯。”沈楼点点头。
林信忽然笑开了,“走走走,又不是去相亲,换什么衣裳。”
闲池围猎之后,世家子弟们就要陆续离宫各回各家了,太子邀众人饮宴,便是践行的意思。
众人年龄相仿,太子发话说今天不拘礼节,酒过三巡之后便放开了,推杯换盏,高歌猜拳,好不热闹。
沈楼酒量好,但并不嗜酒,没人来缠,他便只喝茶。
“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沈楹楹把胆敢挑衅她的少爷们喝倒一片,笑嘻嘻地凑到沈楼桌前。
林信这才想起来,秋猎结束,按理说沈楼也该回浣星海了。
“不回,孤还要朱先生治病的。”沈楼断然拒绝。
“那我也不回了,阿信,咱们明日去墉都城里玩吧。”沈楹楹顺杆子爬,转眼扭到了旁边林信的桌上。
“胡闹!”沈楼皱起眉头,“边境尚不安稳,岂是玩乐的时候,父亲还等你回去带兵的。”
沈楹楹撅起嘴,依依不舍地被哥哥轰走了。
听到沈楼不走,林信暗自高兴,单手支头,另一只手握着半杯酒,随意地冲沈楼举了举,“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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