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里正上映一部颇有意思的歌舞剧,尹时京早早订了今夜最好的位置。他深呼吸了几次,将“不想去”三个字咽回去,跟着尹时京走进mendes的图书室。
室内不再像室外那般明媚,特制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阴凉而阴暗。随着他们的呼吸,好闻的纸张、油墨、木头和干燥剂混合气味充盈了整个肺部,仿佛回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他看尹时京的眼睛,发觉尹时京也在看他,应当想到同一件事。
几排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后面是一间小型放映室——不是数字家庭影院,是那种极具时代感的胶片机和幕布,萧恒都只在资料片和某些电影里见过。他简单浏览了一下柜子里贴着手写标签的胶片,大部分是他没看过的片子。
假使时间宽裕且主人许可,他很愿意在这里看一场电影,可顾忌到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很快去了其他地方。
因为里面有很多年纪是他们加起来几倍的老书旧书,时刻要保持干燥,所以中央空调24小时都不停止工作。这温度湿度对书来说很舒适,对人来说就不一定。萧恒草草浏览过书架,和他想的差不多,这里大多是法文书,只有少数一部分是英文的。
他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哪怕是对法文一窍不通的他都听过她和她的两部知名作品,可他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它们身上,而是对准了另一本——
“是《扬?安德烈亚?斯泰奈》。”尹时京以为他是对它们有兴趣,看清书脊上的字以后轻声说,“是她晚年的作品,写给她年轻的同性恋情人。”
“我听过它。”萧恒这样说,并不打算将它从书架上抽出来。
他曾经在别人那里见过这本书的中译本,只是一次都没有翻开过。他不知道它究竟是一本怎样的情书,或者病中的低语。它的书腰上印了一张合照:衰老伛偻的女人和留着胡子的年轻男人,任谁都会认为他们是两代人而非情人。
——你的温柔,它把我带向死亡,而你也一定在无意识地渴望,我的死亡*。
忽然他想起这句话,回头去看尹时京,尹时京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大的兴趣,眼神散漫却柔和,正漫不经心地翻一本还算新的诗集。记忆回溯到许久某个阴天的下午,尹时京从外面回来,快步走过花园,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他自己难以察觉的优雅。
他不渴望死亡,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更不会害怕尹时京带给他的那些东西。
第22章
上午十点钟,萧恒起床后没有见到尹时京,随即想起他昨晚说今早要见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便自己带上钱包出了门。
从地铁里出来,看到标志性的玻璃金字塔,他便想起上次和何烁他们来时的场景:时间不巧加旅游旺季,开放的绘画馆里蒙娜丽莎和维纳斯前简直人山人海,除了人头看不了任何东西。
星期三的许多展馆都对外开放的好日子。他没有仔细看地图,就是漫无目的地在馆内逛,偶尔经过一两个从断臂维纳斯方向出来的旅游团。卢浮宫实在是太大,藏品实在是太多,到处都是雕塑和油画,若是要每样都仔细看过去并了解背后的故事,只怕一周的时间都不够用。
比起镇馆之宝蒙娜丽莎,他看了最久的一幅画其实是《梅杜萨之筏》。真迹永远比仿品和缩略图来得震撼,他盯着画中人绝望哀苦的脸庞,似乎自己也置身于巨大天灾之中。
途中尹时京打来电话,说那边实在是太过热情,邀请他去自己家做客,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去——按一开始的安排,如果尹时京能在晚餐前离场,两人可以约着一同去什么地方。
哪怕不做什么,光是沿河畔走一遭,欣赏一下巴黎夜色与波光粼粼的塞纳河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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