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上身只穿着件黑衬衫,手腕简单地戴着一只手表,问:“你小叔挺凶?”
林予回答:“他是爸爸唯一的兄弟, 爸爸妈妈死了, 妈妈娘家也没人, 他是最近的亲戚,可是村子里大家都不富裕,豆豆又不能干活儿赚钱,等于纯粹多养一个闲人,他当然不高兴嘛。”
萧泽又问:“你几年没回去过了?”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不确定林予是不是忘了, 反正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恹恹地说:“我刚出来那几年,每年回去好几次,后来就成春节才回去,再后来要提前打电话,得到小叔批准之后再回去。”
他脸一垮,哭似的:“他都四年没批准了!他说豆豆已经不记得我是哪家的野种了!我偷偷回去……可是镇上盖小楼房了,我他妈还没办法爬窗户!”
“……”萧泽前面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到达之后先给忽悠蛋报仇,结果听到最后一句有点想乐,故意道,“那咱们这次去,他又不让见怎么办?”
林予难以置信地问:“你不能恐吓他吗?!你那么厉害!”
萧泽怕这人情绪过于激动,急忙点头应下,不料这话题远远没有结束,林予光抱怨那位小叔就嘚啵了俩服务站的距离。
林予以前单打独斗,太菜,而且豆豆还在对方手上做“人质”,所以他只能任其差遣,还不能有所不满。曾经因为实在惦记豆豆,林森又不让他回去,他便一股脑攒了四万块钱,那是他最瘦的半年时间,每天就啃一个馒头,他拿这四万块钱做筹码,试图求林森让他见豆豆。
萧泽问:“见了?”
林予答:“没有,他说钱爱给不给,不给这钱大不了豆豆少喝点药,少吃顿饭,随我的便。”
“然后呢?你就没给,逼他?”
“我哪敢啊!我立刻把钱汇了,万一真不给豆豆吃饭喝药怎么办?”林予愁眉紧锁,倚着车窗放低声音,“我知道那些钱他肯定会克扣,可能只有十分之一是给豆豆花,可我要是不给,豆豆连那十分之一都没有了。”
这回轮到萧泽沉默,大概五分钟过去,萧泽沉默结束,说了句更让人忧愁的:“忽悠蛋,豆豆生下来是个傻子,属于有缺陷的人,一般有先天缺陷的人,寿命会比正常人短一些。”
林予被一把攥紧了神经,整个人都绷起来,他直挺挺地坐在位子上,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萧泽这句话。其实萧泽说的话他早就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面对是另一回事。
他憋了很久,僵硬的身体一寸寸软化,仿佛一层无形的外壳剥落:“豆豆比我大十岁,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如果让我好好照顾他,他会活得久一些的。”
那就有了新的问题,萧泽说:“你想自己照顾他,而林森要靠豆豆来找你拿钱,所以过了他那关就好。”
林森接养豆豆本就是自认倒霉,或者说他图的是林木一家的几间房子,为了那几间房和几亩地才接下豆豆的监护权。至于林予,豆豆好歹是亲生的,而林予是抱养的,所以林森几乎是立刻把林予赶出家门,更不会照顾林予。
可这些年林森尝到了甜头,他没想到林予会为了豆豆一直出钱,所以当林予几年前提出将豆豆接走时,他抛出了条件,要林予出三十万。
林予当时才十四五岁,自己还睡公园呢,三十万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所以他只好作罢。可是他一有钱就汇给对方,基本攒不下任何积蓄,凑够三十万接豆豆也就变得遥遥无期。
“本来向大哥给我的金条换成钱够三十万了,可是我联系过小叔,他又改主意了。”林予已经平静下来,只剩下无奈,“这大概就是电视剧里的坏亲戚吧。”
萧泽每次愤怒值上升到一半都要被逗笑,伸手掐了掐林予的脸蛋儿:“你一直在长大,赚的钱越来越多,给你小叔的钱也就越来越多,一次性三十万不划算了。”
后半程阳光太好,林予被晒得犯困,一觉睡到了蔺溪镇,醒来时刚过与县城分界的石墙。他激动地四处望,虽然镇上每间房屋都已经翻新,但他觉得格外亲切。
经过一所学校时,他指着喊道:“哥!你快看,那是我的、我的母校!”
他说完自己先乐了,感觉有点滑稽,便扒着车窗傻笑,絮叨着讲:“其实学校没几个老师,也没什么学生,最有学问的是贺老师,贺老师是城里来支教的,但是没有走,留在了镇上,那时候——”
他还没说完,车忽然减速行驶,萧泽认真地问:“忽悠蛋,咱们不可能看一眼豆豆就走吧?和你小叔拉锯战更消耗时间,咱们晚上住哪儿?”
林予寻思半晌仍旧未果,支吾道:“……住、住小叔家?”
萧泽匪夷所思道:“他都不让你回来,你还想带个外人住他家?”
林予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就恐吓他啊,你那么厉害!”
吵了一路,林予最后凭借记忆找到了林森的家,镇上的小部分村民都盖了二层小楼,大部分还盖不起,林森半年在外打工,半年回来种地,而且林予这些年源源不断地汇钱,他还算是条件好的。
二层小楼比较简陋粗糙,院子也破破的,洗干净的吉普车刹停在门口,二者有些格格不入。萧泽衬衫西裤名表,一下车显得跟这里的环境更加格格不入。
林予紧张得直吞口水,其实他两年前回来过,傍晚到达,在门口猫到了半夜才敲门,故意吵醒街坊四邻,林森依旧是老态度,但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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