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睡得十分不安稳,他总觉得身边躺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直用手轻轻点触他的腰部,麻酥酥的感觉加上他浑身上下像是没有一块好肉的状态,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他想要制止那个人,却找不到他在哪里。整个梦中他就一直在找这个人,他穿梭在嘈杂的集市、茂密的丛林,其实他连一个身影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长相、为什么自己要找到他,但是他在梦中焦急的心态一直影响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他是谁?他在哪?我要找到他?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每一次他醒来都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又增添了两分,脑袋还是持续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起初他还告诉叶纪或者樱远之,但是太医的药换了几轮,安神的补气的止疼的轮番上阵,自己都没有任何好转,看见太医被樱远之责怪了好几次满脸战战兢兢后,他也改口说自己觉得好多了。
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经过几天的观察他暗暗确定了这么一件事。虽然是从高处摔落下来,但是他没有在身上找到一处淤青,骨头也都是完好无损,最关键的是他的内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相反还有大增的迹象!他估计自己身体的疼痛是因为内力暴涨,使得经脉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而自己还不能完全适应这股莫名的力量,它与自己本身的力量在体内相互斗争,才让他自己这么痛苦。
可是这股内力是从何而来呢?是那个自己要找的人给自己的吗?这种被蒙在鼓里的心情,让他十分焦躁。自己身上好像有条链子被人裁剪去,剩下的重新拼凑在一起,虽然看上去天衣无缝,自己却能敏锐的察觉出不同之处。那个偷走自己东西的人十分狡猾,他并没有完全抹去自己的记忆,而是替换了一部分,模糊了一部分,编造了一部分,自己的经历被他篡改得面目全非,明明什么都记得,却什么都对不上号。而最为明显的就是自己与樱远之之间的关系,那种亲密不应该如此理所当然。
自从自己醒来后,下人对自己的称呼都变成了原来的‘小少爷’,就连叶纪当着樱远之的面都不会对他直呼其名了。这个弃用十多年在王府里惯用的称呼突然被提起,让他困惑又不适: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小少爷了。
自己是陆琛。
可是,陆琛是谁?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像是另一个人帮自己过的,而自己才将将把它拿回来。
他不敢声张,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谨慎让他保持缄默,却开始在慢慢长夜中理清思路。他像翻阅一本残破的书籍一般一点一点展开自己折叠的记忆。这些明明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此时却如同走马观花地看另一个人的人生。
他看见暗夜中上万只乌鸦朝自己涌来,看见地方志里记载的三足鸦,看见樱远之告诉自己到北方处理鸦患,看见自己毅然决然地从三皇子府离开,看见自己躲在黑暗的角落那一群带着奇怪花纹面具的人。
原来这就是他的一生啊,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的东西,有一种不真实感,所有东西都是有人刻意呈现给他看的,而且,没有色彩。好似一个功力不怎么深厚的说书人用一种平淡无奇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平庸的故事,灰色充斥了他的记忆。
自己一定忘掉了什么,陆琛断定,可是就连‘忘了’这件事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又该到哪里去找自己丢了的东西呢?
“你说什么?”
“一个多月没见你,感觉你憔悴了不少。”陆琛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阿琛,你真是摔糊涂了,现在都十一月份了,我们都快两个月没有见了。再说你走了以后,我们变得特别忙,吃不好睡不够的,当然憔悴了。”
陆琛‘噔’了一下,两个月,自己从扬粤城到安庆府怎么会走了足足两个月?自己这一路上碰见了什么事情让他耽误了行程?他语气尽量放松地接着说道
“是吗?看来我是真的糊涂了。不过你也别抱怨,我走之前事情也不少。”
“你还好意思说呢?之前那一堆偷袭的乌鸦你本来答应我帮我写报告的,结果一声不吭地你就走了,害得我加了好几天的班,小也也不帮帮我。”
叶纪还在一旁絮絮叨叨,陆琛却变了脸色:乌鸦?什么乌鸦?为什么自己不记得走之前有什么关于乌鸦的事务?
“阿琛?阿琛,你还好吧?”叶纪自顾自念叨,见陆琛没有回应,一回头才发现陆琛的脸色苍白,连忙问他
“我,我突然有点头疼,想躺一躺。”
“好,好,要不要唤太医来?”
“不用,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叶纪小心翼翼地帮他掩上房门,陆琛确认他走后才敢大喘气。他偷偷在床板内侧用指甲划了两道道,而那里已经被他划过两次次了。
他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接触纸笔,也怕留下证据,所以每当他发现存在一件自己不记得的事情,他就留下一道划痕,以此提醒自己。是的,除了刚才叶纪无意中说漏嘴的时间和乌鸦偷袭外,他已经发现了一件本应该在他的记忆里,他却死活没有印象的事情:
那就是扬粤城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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