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喷了喷鼻子,嚼了几口地上的青草,又甩了甩马尾,突然又踱步往前走去。
李涧跟了上去,并未走远,便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半倚在一棵大树底下,长发隐在黑夜中,连着面容都模糊不清。白马走到他面前,低下头靠了过去磨蹭他面颊,显得亲密无比。那人抬起手,拍了拍白马的头,低声开了口。
李涧听到他说的是“好乖”两个字。
一人一马腻了一会儿,那人突然抬起头来,朝着李涧的方向,道:“你过来。”
他的声音清脆好听,语气却没有丝毫温柔,反而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是只要是他开了口,他提了要求,旁人就非要做到一般,半点也违逆不得。
李涧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夜色中那人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飞扬的眉,英挺的鼻,薄削的唇,面容竟是十分好看。他看着李涧,双目泛着复杂的神色,好一会儿才道:“我叫陵月,我受伤了。”
李涧瞧着他腿上的血迹,确实是受了不小的伤。伤口似是被利剑所刺,十分的深,到如今也还在往外流着血。李涧见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任血流着,并不捂着止血,又忍不住叹口气。他身上衣物经过连日的奔波,被树枝划烂了好几处,布料已十分有限,此时也无奈的从下摆处再撕下一块来,替男人将伤口裹住。男人任他做这一切,等他做好了,才勾唇轻笑道:“你果然知道我,待我回了宫,重重赏你!”
李涧微笑:“那就先多谢靖安王了。”这陵月的名头太响亮,即使他远走他乡隐居闭世多年,也还是能听闻到他的一些事迹。譬如爱行走江湖,譬如为人傲慢无礼,朝堂之上也无法无天,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甚至不满十六岁就给了封地,当了王爷。
他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却是因为他拥有一项别人都不能比拟的才能。
或者说,是天赋!
靖安王陵月,他的耳力异于常人,据说百里之内的任何响动,他都能察觉得到。李涧原本是不信的,但此时遇到,却不得不相信这个传言。他跟白行亭留宿的地方距离这里虽未有百里,却也是极为遥远,这陵月居然能以白马相诱,引他到这里来,必定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陵月脾气显然也如传闻中一样,一点都不好。他用未受伤的脚踢了踢泥土,大手一伸,攀住李涧的手臂站了起来,“扶我上马。”李涧扶着他坐上马背,男人目光一敛,道:“马上只能坐一个人,你便走路。”他未等李涧回答,又道:“来杀我的那几个刺客又找来了,你功夫怎样?”
李涧哀叹,自己又没有说要做他的保镖。他若知道跟着那白马会遇上这么个人,打死自己也不会拼着命跑来了。陵月朝他望了一眼,讥笑道:“难道你是怕了,想逃跑么?”李涧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
陵月“嗯”了一下,道:“那便好。”他□□的白马本已体力不支,刚刚被他抚慰了一番,竟又生龙活虎起来。陵月弯下腰,在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那马便往前跑去,马蹄声竟是极小,不像带李涧来的时候,极远就能听到。它跑的虽不甚快,但身影渐渐被夜色淹没。李涧叹了口气,想到陵月的脸色,料想此时便是落跑也逃脱不开,便只能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陵月对他能追上白马的步伐丝毫不以为奇,还在马背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涧将名字说了,男人只是挑了下眉,道:“真难听。”
李涧若非涵养好,听到这三个字就非要气的吐血三升不可。男人似乎从不觉得他说话伤人,又道:“那几个杂种武功高强,你肯定打不过。你要去哪里?”李涧道:“去望峰山看试剑大会。”男人嗤笑一声,“你还会铸剑?”
李涧赶紧道:“只是去观赏。”
陵月还是漫不经心的笑着,他其实脚上的伤极为严重,若不好好救治,以后会落下残疾也说不定。而且他原来长时间血流不止,身体早已极为虚弱。但他脸上半分也未曾显示出来,跟李涧同行了多久,便讥笑了他多久。李涧刚开始还有点难堪,等跑的久了,便只能在心底叹气。
两人一马回到李涧原来留宿的地方时,天已经快亮了。李涧看到白行亭站在湖边,听到声响侧过头来。他英俊的面容在暗夜中显得苍白无比,李涧唤了他一声,他迟疑了一下,唇边渐渐掠开微笑,道:“李兄……你回来啦。”李涧紧走几步,语气中满含歉意,“行亭,非常抱歉,我本意只想在附近走一走,却不想……”
陵月骑着马走过来,冷笑道:“却不想被我坏了好事么?”
李涧看着他那冰冷的神色,在心底叹了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口气,脸色却温和无比,“并不是这样,今晚能跟靖安王□□白马林中漫步,我很开心。”陵月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冷笑一声,“嗯,跑成那样你还能说成漫步,哼……”他瞧白行亭看了一眼,剑眉一挑,“是个瞎子?”
李涧面色一滞,总觉得他如何对自己嘲讽都可以,但一涉及到白行亭,便觉全身血液往头顶窜。陵月似有所觉,看着他笑的恶劣,“听的难受?他本来就是个瞎子,还不许人说么?”李涧正要反驳,白行亭抓住他的手,微笑道:“并没有说错,我本来就是个瞎子。”他的语气还是异常温柔,并没有半分怒色,又道:“你是受伤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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