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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去洗个澡,早点睡,桌上有几张照片,这几套房子我都去看过了,都差不多,你选一套吧。我去给你放水……”我顺手把他的大衣挂了起来。
“明天我要回去一趟。”他忽然说道。
“哦,为什么?”
“我妈病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其实我知道他妈不是“病了”,而是“犯病”,不过自从当年的事之后我就很少踏足他家了,他妈现在看见我就得犯病,我不去最好,省得让齐楚为难。
说起来,我还算是他父母离婚的见证者之一,我第一次出入齐楚家是在我替他写歌半年之后,他父母的问题渊源流长,他姥爷家很富,他母亲算是个千金小姐,任性,一心要嫁给他父亲,不惜跟家里闹翻。他父亲是个英俊有能力的穷小子,结婚后自己创立了公司,到齐楚上中学的时候,已经不输他姥爷家的家底了。如果到这里打止,应该是一个“莫欺少年穷”和“慧眼识珠”的圆满故事。
齐楚初中他父亲出轨,对象不是常见的年轻小姑娘,而是他父亲初恋情人——当年大学的校花,傍大款失败,给香港富商生了个孩子却进不了家门,又回到s城。
我曾经出于好奇看过那女人的照片,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看得出年轻时的我见犹怜,然而毕竟已经老了,只能算个老美人而已。
这样的出轨对象,对齐楚母亲自尊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要是找个年轻女孩反而想得通,不过是归根于男人的劣根性。但是这样的出轨,简直让他们二十年的婚姻都成了个笑话。
我第一次去齐楚家是高二,那时候他母亲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我记得去他家那天是个阴雨天,他家很大,别墅,里面色调很浅,但是所有窗户都关着,客厅空荡荡的,又暗,一个佣人也没有,我换了鞋子,跟在齐楚后面穿过客厅,忽然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楼梯上,穿了一件深色的袍子,像睡袍又像外衣,上面绣了海藻一样的暗色花,皮肤很白,瘦得脱了形,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定定地看着我,那种眼光像x光一样,看得我头皮发麻,齐楚却像习惯了一样,低声叫了一声“妈”。
后来我回忆,才想起她其实很漂亮,齐楚继承了她的眼睛和皮肤,所以气质总是显得高人一等。但是就算齐楚,要是有那样的眼神,估计也没人能注意到他有多好看。那是一种极端茫然空虚的眼神,像大火烧过的余烬,后来我才知道她长期吃安眠药,大概是药物作用。
我跟着齐楚去了他卧室,他有很漂亮的书房,还有一架钢琴,我们在那呆了一下午,把他要填的歌都过了一遍——我去他家是因为有些歌必须在钢琴上弹。他还给我倒了水喝,问起我要不要回家睡,我说跟我爸妈说过了,可能在同学家过夜。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那会是完美的一天。
晚上我睡在齐楚家客房,客房的枕头有一股霉味——女主人崩溃的家里常容易这样,在细节处露出端倪。那时候我家不过他家一个客厅大,却连抹布都比他家被子好闻。
睡到半夜,我被佣人的尖叫吓醒,跑到外面看,一个中年男人倒在地上,西装革履,轮廓像老去的齐楚,五官扭曲,痛苦地抓住左胸口的衬衫,面容发青,他母亲端着一杯水在旁边看着,脸上挂着眼泪,神色却很漠然,她仍然穿着那身睡袍一样的衣服,像一个游魂。
齐楚跪在他父亲身边,替他解开衬衫领带,急得大叫:“阿姨,快叫司机过来,他心脏病犯了,送去四院!”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人性命垂危,有一瞬间惊呆,但毕竟从小被我爸和姥爷训练过了急救常识,顾不得慌,连忙过去接手,我记得他家的大理石地板滑得可怕,我一个箭步跑过去,跪下时膝盖都差点磕碎,齐楚整个额头全是汗,被我拉开时还没回过神来。
“你别动,我来,”我推开他的手:“你去把他的药都拿来,别慌,我爸是医生,我知道急救。病人有心脏病史吗?”
“我爸有心脏病,心肌梗塞过一次。”
看起来也确实是心肌梗塞的症状,我扒开他衣服,放他平躺,当时他父亲已经没了呼吸,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齐楚飞跑去抱了一堆药来,大声问我用哪个。
“阿司匹林,”我急得汗水沿着头发往下滴,所有热气全往脸上涌:“再用硝化甘油口服,对,就是那个棕黄色的小瓶子。再拿张毛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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