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功勤认为故事是故事,现实中即便是高手,也不至于能记得所有无关紧要的细节,但他无意同楚风雅争辩,面对这一说辞只随意笑了笑。
楚风雅愣是从那笑容中作出文章来,转头斜睨他,道:“你不信我说的话?”
宋功勤赶紧摇头道,“我信。”非是原则问题,于他来说,只要楚风雅高兴便行。然而没想到,这个答案反倒令楚风雅不甚满足,楚风雅摸着下巴自己琢磨,片刻后自喃般开口道:“我听故事的时候倒是觉得可疑。想我从小记忆过人也常注意不到丢了甚么东西,哪有人会察觉自己的杯子被移动了一丁点儿位置之类的事?”
宋功勤忍不住微笑道:“想不到你原来也会迷糊得丢三落四。”
人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宋功勤却是从一句话中听出不该被他知晓的事来,楚风雅恼羞道:“我们正忙于正事,你尽顾着笑话我。”
宋功勤委实冤枉,赶紧解释:“我没笑话你,只是觉得可爱。”
楚风雅立即低头盯着桌上的函件,仿佛能把它看出一朵花来。“不如我们来验证一番,”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高手是否当真如故事说的那般厉害。”说着,他伸手稍稍移了移那函件。
此举不可谓不冒失,尤其在并无必要的情况下,然则宋功勤无意也无暇阻止。这一刻,他只痴痴望向对方那张因才换过而相当陌生的脸孔,一时神思缱绻,心中意欲亲密却又唯恐轻慢。若楚风雅是女子,新婚之前宋功勤定也以礼相待——而若楚风雅是女子,此刻他必然已陈情父母,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偏生他们双方皆为男子,无媒无妁,无名无分,宋功勤胸中纵有无限神往,却也不胜惶恐,生怕举止轻浮折辱对方。
楚风雅自无从知晓宋功勤所思所想,但至少察觉得到对方忘情凝视,正待开口,在此之前,两人首先听到来自屋顶的动静。
那声响轻若飘雪,却无疑是有人踩着屋顶掠过。听脚步声,还远不止一人。
屋外,早已是夜色深笼。有人夜行,显然有所图谋。宋楚二人默契噤声,欺身来到窗边,往外查探。
只见这个小小驿站今夜竟来了六个身着夜行衣的不速之客,他们身法飘忽,落地无声,潜入院子的行动亦默契熟练,一看便不寻常。所幸宋楚二人身处暗中,此刻敌明我暗,他们黄雀在后,倒也未被察觉。
宋楚二人跟着训练有素的夜行人,差不多绕了整个驿站一圈。六个夜行人应是寻人未果,但也不急于离开,反而打算埋伏下来。他们鲜少用语言相互交流,眼色仿佛足以沟通,很快判断了地势,六人将一条假山边的回廊选作理想场所,各自找寻隐蔽之处躲起。
宋功勤与楚风雅站得颇远,此刻也不怕夜行人能听见两人交谈,楚风雅对身旁之人肯定说道:“他们看来是杀手,前来杀郭学明的。”
宋功勤不似楚风雅听的故事多,但他更确知此六人身份。“他们衣服上有暗色花纹,这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花上眠’的标识。”
楚风雅听了咋舌,摇头道:“一个杀手组织怎地不知道好好取个名字?这‘花上眠’恁的诗情画意。”
宋功勤严肃道,“别看他们取名字的能力不行,实施暗杀的实力却不容小觑。”说到此处,他微微疑惑地皱眉,“那郭学明不知道得罪了甚么人,竟被人委托给‘花上眠’?”
楚风雅了然说道:“他被称为天下第一剑,仅这一名头,定然已得罪无数人。”
宋功勤不得不赞同地默默点头。无论事实是否如此,道理却由来如此。此所谓江湖,莫可奈何。便连算不上争强好胜的宋功勤,当日见郭学明拈花飞叶的功夫,也不禁心生瑜亮情结,惆怅失落。
“待会儿郭学明回来,我们正好可以瞧瞧他的身手。”楚风雅蓦地想起一念,正中下怀道来,“知己知彼者方可胜。待我们把他研究个透彻,届时还怕他不败于你的手下?”
楚风雅性真情至,较之宋功勤倒是更好强,他若遇强则更好强,可正因这样的性子,哪容他人来替他争胜。此刻他满心期待宋功勤能击败郭学明,岂可能是为了自己?
宋功勤猛地醒悟过来:之前楚风雅设法让苗未道传授宋功勤“断玉裂帛剑”,包括眼下打算一窥郭学明身手,从中觅得致胜之机,这皆是为了当日宋功勤见郭学明飞叶手段后的失意沮丧。那日楚风雅安慰宋功勤道待他及至郭学明年纪,必能超越后者成就,原来这一句不仅仅是随口的抚慰,楚风雅当真自此挂在心上。时至今日,宋功勤已释怀当时心情,楚风雅却依旧念念不忘。此中心意,口中千言万语难诉清,胸中百转千回难感尽,宋功勤望向楚风雅,满腔柔情涌动,再也无法止步礼节。然而——
这一刹那,变数突生。
第6章 朱户堂前待晓时
那个仆役注定此劫,他在经过园中回廊的时候,不小心摔落捧盘,盘中杯子落地竟未碎,而是一路滚至假山背后。可怜仆役哪里知晓假山后正藏匿着挥手间便能取人性命的杀手,见茶杯依旧完好,便走过去想要拾起。假山后的位置藏人着实隐蔽,坏处却是形成死角,那个杀手根本无从转移。仆役走近,立即便见到一个黑衣蒙面的可疑人物,不容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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