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是一种不可复制的特有感觉。如果让宁轲向他人转述易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恐怕也说不清道不明。
“逸景?发什么愣?”易殊把地上的意图稍转了个方向,还往宁轲这边推了推,以便他能看清楚。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易殊已经开始直呼他的字了,可这么多天下来,他还是有点不习惯。宁轲忙回神,眼神转了个弯,移到那张地图上,一脸正色地直入主题:“殿下今日一战可赢得彻底?”
“算是大获全胜,今日终于把这帮辽人从滁州逼出来了。”
易殊的远忠军现在所在的西川,属魏国边境的无人区,穷山恶水,正是由于无人居住,辽军才以此为切入点,屡屡进犯。前几个月辽军躲在燕国滁州,一是利用滁州易守难攻的地势,二是把滁州当成自己的粮仓,扰得易殊根本没法子大手大脚地出兵。虽然在交战时经常犯滁州的地界,但易殊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不扰燕民。
如今这下可好,辽军被逼到了西川地界,易殊可以放心地出兵与其正面交战,不用再有诸多顾虑,一想到这个,易殊就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了。
“殿下不要高兴得太早。”宁轲不客气地一盆冷水浇下来:“辽军最后一支军队撤出西川,说明辽军各个营队距离已经开始拉近,那么这种局势下,辽军势必会舍弃之前的缓兵之计,直接聚集分营,合贯而出,单单是从兵力上来说,辽军已经足够碾压我们了。他们现在是只被惹怒的野兽,下一战随时都会来临,也许是几天后,也许……就是明天。”
易殊用铁钩取下酒壶,先为宁轲斟了一杯,又不慌不忙地斟满自己的酒杯:“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宁轲伸手,没有去端矮几上的酒杯,而是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地图上做着标记:“如今殿下的兵力最多只及辽军一半,所以要避免进行正面进攻,并且这次必须要抢到先机,最好能达到我专为一,敌分为十的局面。”
分散敌人,听起来容易,却往往是最难的过程,不同的军队有不同的性格,如果照搬老祖宗留下来的方法,有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首先,为夺先机,必冲其虚使其进而不可御,退则速使其不可及也。所以我们的前锋军,不需最勇猛者,只需最为灵活机动者。目的是引蛇出洞,让辽军落入我们所规划的路线。”
“其次,殿下恐怕要拆分中军,逐个击破,同样,后备军也要拆分,使其备前则后寡,备左则右寡。”
易殊有些犹豫,按照常理,分散敌人后自己的军队应该相反地聚集起来,合而攻之,占一个以众敌寡的先机,可宁轲却让他把自己的军队拆得比敌军还要散,甚至连中军都要让他拆了,这未必也太冒险了。
宁轲也理解易殊的举棋不定,他又在地图上写画起来:“殿下不必多虑,兵者,诡道也。辽军将领也不是个傻子,我们有意引开他们,他们必定会以为我们要分点聚攻之,如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成星点围攻之势,便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是眼下胜算最高之法。”
易殊跟着看着宁轲在地图上圈出的位置,全部是西川的几处峰谷险地,几个地方都是看似易守难攻,但只要熟悉地形,便能找到很多突破口,他又嘬了一口酒,微蹙着眉点点头,这次看来是要来一个瓮中捉鳖了。
宁轲悄悄歪着头看易殊,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不必担心,有我在。”
易殊舒展开眉目,饶有兴味地盯着宁轲,默默寻思着宁轲的迷之自信从何处来。
“你不是想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吗?怎么连兵法也懂得?”
“考取功名需要文史精通,可扶助江山要的本事,却远不及此,故而多有涉猎。”
易殊稍眯着眼,又重新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墨衫少年。
嗯---心志高远不假,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天真。朝堂上的事,哪是他那三言两语便能道尽的?有些道理,总是到了特定的时候才会明白。
易殊也不知怎么得,越想越远,甚至连宁轲多年以后一身肃整朝服,潇然行于大燕国朝堂前石阶的场景都臆想出来了。
一阵走神后,易殊平整了一下情绪,觉得自己应该也有点先见之明,抓紧机会向未来的名相讨教一番:“逸景兄平日里都看些什么兵书,本王平日里也爱读书,怎么达不到你这个水准?”
宁轲不可置信地盯着满脸诚恳的易殊看了老半天,直到完全确认那句“本王平日里也爱看书”是从这位口里吐出来后,才开始思考怎么回答。
他真的好想拿手里的笔杆戳一戳易殊的脸,看看是不是比城墙都厚。
“那……敢问殿下,您平日里都爱看些什么书?我可以给您适当调整一下。”
易殊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为了维持形象,开始胡编乱造:“最近在看《太阴心经》《治效新书》……这些都是魏国本土兵书,眼界怕是还不够开阔,所以本王想……”
宁轲脸渐渐黑下来: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实在听不下去,便扬着和善的微笑道:“殿下说的可是《太白心经》《纪效新书》?”
易殊话声戛然而止,愣了片刻后干笑两声:“啊……对对对。”
宁轲:“可是……我觉着相比这两本,殿下更喜欢那本《滁州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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