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曼卡的深夜,是北京的清晨。
萧锦程一直没醒,始终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萧牧庭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沙哑疲惫,不知已经熬了多久没睡觉,但说话时仍尽量显得轻松,有时还会笑一笑。
邵飞品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他听得出萧牧庭是强行打起精神,既因为他,也因为身边的其他人。每次萧牧庭跟他说“快去睡吧,晚安”时,他都想扔掉电话,丢下这里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回国。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将那些七七八八的心情——想念也好,心痛也好,焦虑也好,通通收拾起来,与身为队长的压力一起,沉沉扛在肩上。
东部地区的动荡升级了,中部、南部逐渐受到影响,北部因为有各国维和部队以及联合国维和总部而暂时无事。
萧牧庭离开的第六天,中国营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曾经在医疗分队接受人道援助的康复病人。
他们端着亲手烹饪的美食,穿着艳丽,载歌载舞对维和战士表达感谢。
领头者是一名30多岁的男子,前不久刚从医疗分队的病房离开,他懂英语,也会说几句汉语,正向营区外围的战士说明来意。
负责警戒的都是步兵分队的战士,不是侦察兵就是特种兵,个个警惕,不如医疗分队的军人那般“爱心泛滥”。男子用英语磕磕巴巴说到一半,一名特种兵就在通讯仪里道:“飞机呢?让他赶紧过来看看。这边有点情况。”
邵飞刚和梁正一道从埃及营回来,来不及休息,立即赶到。男子的目光在两人中扫视一番,最终站到梁正跟前,英语夹汉语,说来的都是蒙受中国营照顾的平民,如今局势持紧,大家已经活不下去了,想趁早离开,去别国另谋生路,走之前想向战士们道谢,搞个联欢会。
逃难之前还搞联欢会这种事,在很多人看来纯属不可思议,但陀曼卡民风如此,跳舞唱歌是他们表达心情的方式,别说向曾救过自己的人表达感激,就是上街示威都要趁机跳几段。
邵飞早已熟知这边的风俗,并不感到奇怪,但眉头始终是紧锁着的。
善意应当接受,但如果善意是状似佳酿的毒酒呢?
在陀曼卡这种地方,孩子也能背着ak47上街,老妇也能向陌生人捅刀,他早已见得太多。
梁正听完男子的话,未做表示,偏头看着邵飞:“你觉得呢?”
邵飞的神情几乎不近人情,声音也有些冷——他并不习惯用这种姿态说话,但却不得不这样做。
他说:“祝你们一路平安,感激我们心领了,不过军营有军营的规矩,联欢会就免了吧。”
男子露出着急的表情,不解地看着梁正,那眼神似乎在问:你们到底谁说话作数?
梁正不发一语,甚至退到了邵飞身后。
邵飞向男子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别扭却熟悉的“飞机”。
跑来的是在医疗分队与他有数面之缘的黑人姑娘,他一直记得她,因为她与众不同的乐观与坚强。
没想到她也在这群人里。
姑娘跑近,也是一口磕巴的英语,大致内容与男人说的一致,不过末了又补充说,理解战士们的担心,但是大家真的很想报答维和军人,尤其是医疗分队,如果实在不能进营开联欢会,能不能允许她带几名小女孩,亲手将食物送去医疗分队。
这要求不过分,但邵飞仍在犹豫。
眼前的黑人姑娘诚恳善良,如果放在过去,他会立即将她放进来。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答应叶朝要像萧牧庭一样思考问题,就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队长会怎么做?拒绝还是接受?
邵飞心中有些焦灼,甚至想立即给萧牧庭打个电话。
但很显然,这是需要他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黑人姑娘真诚地看着他,又喊了声“飞机”。
他凝眉思索,还未来得及作答,医疗分队的几名医生与护士已经闻讯赶来。
营外的平民一见到照顾过自己的医务人员,立即将食物顶在头上原地起舞,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一位护士仗着关系好,开玩笑推了邵飞一把:“飞机你干嘛?一脸苦大仇深,营里每个月都有军民互动活动,你拦着干什么?”
护士说得没错,各国维和营都会定期与防区平民互动,中国营也不例外。但邵飞仍是放心不下,考虑再三,在征求过梁正的意见后,放了十多名妇幼进营前往医疗分队。
黑人姑娘感激地朝他鞠了个躬,他勾唇一笑,却在对方转身时拿过通讯仪,低声道:“通知凌宴,让他马上到医疗分队。各哨位密切监控外围送餐的平民,如果有异动,立即开枪警告。”
第86章
吩咐完之后,邵飞并未与那些妇幼一同去医疗分队。她们已经经过搜身检查,没有携带任何伤害工具。医护人员与作战步兵虽不能相提并论,但好歹是军人,基础防卫没有问题。况且凌宴已经带人赶去,如果真出了状况,也能够应付。
真正令他担心的是门口这群不肯离开的平民,以及不远处的武装据点。
那个据点始终是一团罩在中国营上空的阴云,以前他以为萧牧庭不把据点看在眼里,这段时间参加高层的会议,才知道队长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他与其他队员宽心。各位负责人对据点一直极其关注,甚至拟定了捣毁与驱离的方案,但碍于维和行动中“不主动出击”的原则,迟迟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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