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没有一起守岁的人,不管是元旦还是春节,好像都与平常日子没有分别。
令他略感诧异的是,战地的人却是要过元旦的——不知明天与死亡谁先到来,却要凑在一起用暂时的和平迎接新年。
似乎有些荒诞,细细一想,却不无道理。
就算身在战地,身边也有想要一同跨年的人。
所以他们会暂时放下恩怨,一起等待新一年的第一个日出。
邵飞呼出一口白气,很浅地勾了勾唇角。
有想要一起跨年的人,这种感觉久违而亲切,是憧憬,是希望,是眷念,是所有关于美好的向往。
陀曼卡的天空比国内干净,天幕上挂着闪烁的寒星,时常能看到眨眼即逝的流星。
邵飞小时候不信对流星许愿能实现,理由是流星自己都栽了,自顾不暇,哪有工夫实现凡人的愿望。邵羽笑着戳穿他,“你其实是来不及许愿。”
他嫩声嫩气地哼:“我要向不动的星星许愿!”
邵羽和外婆哈哈大笑。
那年许的愿是什么,他早已不记得,长大之后也再没干过向星星许愿这种傻事。现在却悄悄闭上眼睛,在新年的第一个寒夜里向自己许愿——
今年,对,就是今年!
今年一定要拿下队长,永远和队长在一起。
第77章
邵飞抱着狙击枪许愿的时候,萧牧庭正在与萧锦程通话。
维和营虽然条件艰苦,但因为情况特殊,与国内的联系必须保持顺畅,所以带去的通讯设备都比较先进。而战士们也获准隔日和家人通个视频电话,不让国内的亲友担心。不过事实上,几乎没有队员隔三差五联系家人,一是太忙顾不上,二是一旦通电话通成了习惯,以后若有紧急任务或者受了伤,几天不往家里打,亲人肯定会担心。
现在过节了,虽然不是传统春节,打个电话问候一番亦是不错的。不少战士在饭后涌进通讯室,排队向家人报平安送祝福。
萧牧庭不必去通讯室,在自己的电脑上就能开视频。萧锦程在户外,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说话就吐白雾。两人聊了一阵,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萧牧庭听不大清,只见萧锦程往后看了看,唇角勾着笑意喊道:“等我一会儿。”
萧牧庭问:“女朋友?”
“还没谈上。”萧锦程似乎被雪球砸了一下,一边说话一边拍头顶的雪:“我搭档,挺厉害的姑娘。”
萧牧庭笑了,“那赶紧去追,我就不打搅你了。”
“哎别!别挂!”萧锦程冲后面做了个摆手的姿势,示意对方别闹,又转回来压低声音问:“你呢?”
“我什么?”
“你知道我问什么。”
萧牧庭点起一根烟,半眯着眼,嘴边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锦程笑了两声,将手机拿得更近,“哥,有心事啊。”
萧牧庭眼角往上一挑,轻声叹息:“心里有人,自然有心事。”
萧锦程险些被呛住,表情有点夸张,“谁?”
萧牧庭不答话,“好了,挂了吧,替我跟老爷子问个好。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出任务细心一些。”
挂断前萧锦程还在那边喊:“喂你是不是兄弟啊?有心上人都不跟兄弟说,我是你捡来的弟弟吗……”
萧牧庭掩住唇角,品味着“心上人”三个字,眸底泛起几许柔情。
他的心上人在夜风中站哨,不知道手有没有冻僵,鼻尖有没有冻红。
从指挥中心靠南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邵飞值守的哨台,夜色很浓,灯光撑出的小片光明中隐约可见邵飞挺拔的背影。萧牧庭驻足凝望,过去相处的片段像胶片一样在眼前掠过,方才被手指摁下去的唇角再次扬起来,心口一阵酥一阵麻。
他斜靠在窗边,虚起双眼,想要将哨台上的人影看得更清楚。
萧锦程说得对,那是他的心上人。
其实从多年前第一次见面起,邵飞小小的模样就已经烙在他心头,只是如今这心里的小人儿长大了,从普通意义上的“记挂在心里的人”,成了独一无二的“心上人”。
二十出头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喜欢说出来,三十多岁时却困难得多。萧牧庭有些苦涩地想,到底与邵飞差了14岁,邵飞能直白地说“队长,我喜欢您”,而他向自己坦承这份喜欢竟然就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还是被邵飞给“逼”的。
少将被小兵逼到了不得不承认心意的地步,就连萧牧庭自己想起来,也有几分情不自禁的无奈。
营里响起两声哨音,换岗的时间到了。
邵飞从哨位上下来,与一名战士互相敬礼。
萧牧庭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见邵飞抬起头,朝指挥中心看了过来。
隔着冬天干冷的风,火热与温存的视线相互交缠,谁也不愿意先撇开目光。
萧牧庭看到邵飞咧开嘴,冲他露出一个开怀的笑,然后原地跳起,挥着两双臂喊:“队——长——”
这一声中气十足,又带着满格的欢喜,刹那间响遍整个营区。
夜已深,部分天不亮就要起床执勤的战士已经回寝睡觉,萧牧庭立即竖起食指压在唇上,示意邵飞住嘴。而安静的营区突然因这一声响亮的呼喊而炸锅,一时间,“营长”、“班长”、“张队”、“李队”、“臭傻逼”此起彼伏,睡觉的没睡觉的都跟着嚎起来了,有人甚至学起狼叫。
压抑太久,兵哥们也需要嚎几嗓子释放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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