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四十三
封后那年,凰羽尚未双十年华,如今登极,母仪天下,该尊称她一声凰后。
多年未见,众人各有变化,老九的位子已经空了,钜子不发话,自然也无人去填补。老五和他在北宫的廊下遇见,还是老样子,言语中带着皇家矜贵,也有些女人才有的锋芒。
人难得来了那么齐,不知老大和钜子赶得及秋分么?她抚摸着留长红染的指甲,望着宫门黄花。物是人非事事休,这里曾是上官氏的宫殿,如今却找不到任何过往的痕迹。身边的人和她很像,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带着美好的笑意,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老三,羽国的风水可好?
人还未到齐,她来得早,代钜子就带师者闲步片刻。羽国风水自然是好,否则也养不出这样国色天香的中宫。欲星移给她的贺礼中有珊瑚冠一顶,正红珊瑚哪怕在海境也是珍惜之物,她也不会不识货。
她的美貌与这珊瑚冠相称,他也送得心甘情愿。
“银杏书楼也算你们的故居了,也不好好留着?”他们路过银杏道,秋日金杏华盛,比往年开得都好。那书楼没让人去料理,就闲置着,也无所谓有没有学生住进去。
欲星移站在门扉外,看里面落满厚厚的落叶,“学生们嫌这里冷清,不愿来住。”
“再怎么说也曾出过一位钜子一位九算的风水宝地,肯定有人想来沾沾喜气。”
“喜气么?哈……”
“当然是喜。他与你,就如当年父亲与默先生,走得太近了,叫人不免觉得与你们隔阂……故而母亲不喜欢那位先生,但也未在我面前明说过。”
这段往事,他入主北宫后也听闻过。当年那两人结缘,一人成了钜子,一人成了九算,上任钜子留他在北宫内住过一段时日,但几年后就另赐了别院。这都是年少时的故事了,也不知究竟是如何的。
欲星移如今住在北宫,也无人有异议。他只是代钜子,又不能入主天志殿。凰后说,这宫殿可不好住,阴气太重。有些人住一辈子再也无法离开,也有些人离开了却死于非命。
“我非是钜子血亲,那些死于非命的,也不是我动的手。”欲星移推开了门扉,枯叶翻飞,光尘缭乱,“若非你的母亲,其实众人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老三,你这话说得留情了。”
“本就无血海深仇,何必弄到这步田地。”
“那你何必再站在他那里?是眼睁睁看他将同门一个个了结了、在九算位子上换上自己的人,还是帮他一起杀?况且,你助他一天,就无法回到海境。”
“待天下太平,总有时间能回去。”
“待天下太平,他也不会让你回去。当局者迷,你还不懂他的想法?”
满是尘灰的回廊上,他终于止步了,看着檐下枯藤花。当年的藤花开得那般好,像是永远不会残败似的。然而这世上,本就没有人事物能亘古不变。
就在这时,门扉外又传来了轻响。他们见到那人一身青衣站在银杏下,满肩流金,神色平常。
钜子回来得巧。他来了,凰后也就道了声久见,宛如无事。
“你们二人重回故居,我也不叨扰。”她含笑,又回过头,施施然看着欲星移,轻声道,“最后和你说个事情——从前,北宫庭院的角落放着几缸荷花白鲤鱼。那些鱼总想跃出水,以为外面是更大的江河……母亲怜爱它们,就让人用石板盖住陶缸,不让鱼跃出。我方才见到它们还在,你可以看看,那些鱼现在如何了。”
自道域回来的只有默苍离。御兵韬问,老大死了?
他问得这样直截了当,以至于殿内无人敢回话。
欲星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盖子撇去浮沫,看着血珀似的茶色。钜子说,你这样顾及同门情谊,我不介意派你去道域,兴许找到的是活人,兴许能找全他的尸首。
寂静殿内,许久才传来一声冷笑。玄之玄说,何必故弄玄虚。
是啊,何必故弄玄虚。默苍离靠在椅背上,声音中透出一股倦意,“忘今焉是否还在,你是最清楚的。”
“你是想连我一起杀?!”玄之玄拍案。他忽然笑了一声,说,现在你们知道老大的生死了。
默苍离的声音不算响,在昏黑的殿内回荡,“至少,你们现在学会联手了。两个也好,三个也好,甚至拉上欲星移也无所谓,你们可以尽管试试看,我当年提出的变革,到底是不是说笑。”
夜已深,众人散了,陆续出了天志殿。两人到了隔壁的书房,默苍离打开窗子,让这里透些气。他很久没回来,书房中被闷出一股说不出的霉尘味。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客套,但却是默苍离想了很久才问出口的。哪怕直接开口问公事,欲星移也不会有意见,可是这一次久别重逢后,他却问了这句普通的话。
“过去那么久,还是问得这样笨拙……不想问就别问了,我不会有什么想法。”
那人听了,就真的沉默不语,连公事都不提。欲星移坐在案前看这次道域动乱的文书,那人坐在案后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就这样寂静着。
过了许久,他将近看完了,那册文书被默苍离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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