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祐按住他稚嫩的后背,不慌不忙的又鞠了两躬才转过轮椅,顺便松开对小团子的钳制,让他侧身坐在自己腿上。
“李女士,借一步说话?”轮椅上的青年气度不凡,漆黑双目如渊如夜。李安意心里忐忑不安,看着林星落,才找到勇气般点点头。
林星落坐在隋祐腿上,有着小小的不安,捏着他的一片衣角,小手在他轮椅侧面一个隐秘的小袋子里翻了翻,找到自己日常磨牙的小零食,放到隋祐手里。
这里毕竟是林浦和的灵堂,林星落身为亲孙,即使年幼无知,吃东西也显得太不尊重了,隋祐没有给他打开包装袋,好在小团子也不催,小身子向后一仰又窝回他怀里。
到了外面,还没等隋祐将包装袋撕开,李安意就迫不及待的冲到轮椅前,想要抱起自己儿子:“宝贝,我是妈妈啊!让妈妈抱抱!”
第8章
被林浦和从李安意身边带走时,林星落还不到两岁,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即使是血浓于水,一年多没见过,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太多。当即给吓到了,手脚并用往隋祐怀里躲,恨不得钻进他衣服里。
隋祐挡开李安意伸过来的手臂,已然不悦:“李女士,请你冷静一点。”
当年林长空婚内出轨,竟然不以为耻,非要离婚。李安意是小镇姑娘,婚后相夫教子一向安安分分,生平头一次见到这种惊世骇俗的“真爱论”。不仅心胆皆碎,简直万念俱灰,匆匆签了离婚协议就回了家乡小镇。
林浦和把儿子赶出家门,对逃避痛苦的儿媳深怀愧疚,送去许多慰问补偿,将原本儿子儿媳住着的房产也过户到李安意名下。李安意消沉度日,每天以泪洗面,对这些都不闻不问,林浦和无奈,只好和李家父母商量林星落的去向。
两方的态度惊人的一致。李家父母觉得李安意年纪还轻,未来还远,将来还要再嫁人的,带这个孩子,太过拖累。林浦和则是觉得李安意现在的精神状态太过悲观,会带坏自己孙子。
虽然初衷不一,但是一拍即合。各家老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谁也别怪谁,林浦和顺顺利利的带走了林星落。
物换星移,时光一路向前,拔除荒草,抚平伤痕。
李安意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午夜梦回中林星落酣睡的小脸儿取代了林长空虚假的笑脸,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不疼,哪能不想。
可是找回去,曾经一家三口所住的公寓归在自己名下,自然不会有人,家具上都蒙了厚厚的尘土。林浦和竟然也换了住处,人去楼空,再无处寻。
那些改变了我们一生的重大决定,最初的念头往往都形成于寻常微小到不易察觉的时候,等到尘埃落定再回首,也许是庆幸不已,也许是追悔莫及。
李安意看着面色冷淡的残疾青年解开西装外套,把自己的儿子小心翼翼的罩起来只露出一头小黄毛,似乎又心疼又溺爱的在他头顶亲了好几下,手上娴熟的拍着哄着。
她没有再次靠近,而是蹲在地上,绝望的大哭起来。心脏破开一个口子,冷冽的风吹进去,空了。
失去了。
李安意比隋祐更加清楚,这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青年,不可能放手的。
她哭了一会儿,隋祐无动于衷,倒是他怀里的小团子又探出头来,扯扯他的袖子:“阿姨哭了。”
隋祐把他刚刚翻出来的小零食喂给他:“阿姨喜欢的人和她分开,所以哭了。”
林星落静静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瘦瘦的阿姨悲恸的哭着,他也跟着难受起来,又往隋祐怀里偎了偎。突然握住隋祐给他喂食的手指,连同零食一起含进嘴巴里,轻轻咬住,磨了磨牙。
青年任他发泄突如其来的小小情绪,用一只手抱紧他,低头看清他眼中的困惑和无措。
李安意哭得再凄惨十倍,在隋祐心里也激不起半点水花,但是林星落不一样。他从小团子嘴里抽出湿哒哒的手指,把轮椅往前摇了一些,小团子一只手紧紧抓着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拍拍李安意的肩。
他又看看隋祐,从他脸上找到鼓励的神情,才开口:“不要哭了。”
李安意听到稚嫩的声音,抹了抹眼泪,艰难的调整了情绪。看着儿子嫩生生的小脸儿鼓着,白中透粉,一身得体的小西装又干净又利落,显然是一副被精心教养照料的小少爷模样,心头压着的大山总算轻了一些。
她有些胆怯,低声问隋祐:“少爷,您能让我抱他一下吗?”
隋祐问小团子:“落落愿意吗?”
林星落有些迟疑,两边都看了看,最后跟隋祐确认:“就一下。”
隋祐笑着点头,松开手让小团子爬下轮椅。李安意早就张开双臂等着,一把将林星落抱起来,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眼泪又成串的掉下来,她也顾不得擦,只是紧紧的把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
林星落却不肯了,说好就抱一下的,怎么还亲了?本来挣扎着扭动了几下,闻到李安意身上的味道,又慢慢安静下来。
孩子对妈妈的信任和依赖,不是存在记忆里,而是流淌在血液里,写在基因上……
“落落,回来。”隋祐适时的出声打破了静谧气氛,低悦的嗓音里藏着不被人察觉的危险和阴郁。
小团子如梦初醒,推了推李安意的肩膀,要下来。
李安意却舍不得放手了,紧紧抱着他,看着隋祐的目光流露出深深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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