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琏裁了后宫的用度, 本以为会引来怨声载道,文景皇后深明大义,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除了徐贵妃自缢以外, 哲宗皇帝的其他妃子最后都在宫中颐养天年,不用殉葬,也不用到冷清的庵堂修行,她们对新帝感激得很,甚至在文景皇后的带头下将自己宫中贵重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她们捐的数目未必多,却让姜永琏很感动。这些妃嫔在朝中的父兄更是积极,徐贵妃之父除了捐银五万两以外,还捐了小米十万石,以上这些都算是姜永琏无心插柳的结果。
就这么东凑西凑,总共凑出了三百多万两,总算可以解燃眉之急。姜永琏对着募捐的名单很感慨,顾文亮在名单的末尾看到了林迹深的名字,作为刚入仕的年青人,他捐出了一年的俸禄。算起来不过百两,但姜永琏摩挲着他的名字,硬是叹息了很久。
紧接着姜永琏发布了重要的人事任命,林业由兵部侍郎转任吏部尚书。吏部尚书自周孝礼去世后已空缺多日,这一职位在英宗以后都是由内阁首辅兼任的。这一下京城官场有如石破天惊,沈伦惶惶不安,私下重金贿赂顾文亮。顾文亮象征性地收下其中一件不甚贵重的礼物,笑着对沈伦说道:“沈首辅无需太过忧心。首辅大人兼任吏部尚书,也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说法,陛下敬天法祖,励精图治,效彷的正是太/祖、太宗当年的例子。”
太/祖、太宗皇帝时,内阁首辅或兼管兵部,或兼管户部,并没有一定的成例。
在古代,要反对老子的做法,把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搬出来就对了,绝对无往不利。
沈伦无话可说,但内心却警惕起来。他素来就以善于揣摩帝心著称,多年来仕途顺风顺水,这一次倒真的是茫然了。
筹到钱,算是初步解决了问题,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姜永琏最近加班,他身边的内侍、近臣都格外辛苦,尤其是林迹深他们几个,他们住在外城,每天卯时(早上五点)入宫,申时(下午五点)出宫,已是连续当值一二十天了。
刚入职的新人就是苦啊,累死累活地被压榨,古今都同理。
几个年青人面上都略有疲惫之色,顾文亮曾经委婉地提到起居注官一般都是轮值的,却被姜永琏非常专/制地否决了。姜永琏现在抖起皇帝威风来,也是相当地熟练。他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吧。”
说到底,还是姜永琏的一点私心。
姜永琏不知道别的皇帝寂不寂寞,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皇帝寂寞了该怎么办,看奏折,见大臣都只是工作,算不上他的兴趣。姜永琏想,他是需要一些同龄的玩伴的,让他在紧张的政务之余能够稍微放松下。姜永琏看见林迹深他们几个总是快活的,能够在市井与他们偶遇,对彼此来说,都是难以忘记的回忆,在市井中的姜永琏才更像姜永琏真实的自己。所以,闲暇时让他们陪着他喝酒,打牌,忙碌时顾不上别的,看着他们英俊亲切的面孔,心里也会有点慰藉。
然而,姜永琏自己也知道,用三个青年才俊的大好时光陪自己虚耗,实在是太奢侈了。
虽说他们当值的时候就在姜永琏跟前,一直跟进跟出,姜永琏对他们的履历、家世、性格都已很熟了。但姜永琏还是在西暖阁首次正式召见了他们。
林迹深、李景、沈玉书几个在听到顾文亮转达皇帝的旨意后,都有些意外。进入西暖阁后他们按照规矩磕头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
“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是时候该放你们出去历练历练了。”姜永琏不自觉挺直腰板,尽管他面露微笑,但身处召见臣工的重地,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颇有皇帝气度,皇权固有的威仪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不知你们想去何处?此地并无他人,你们不妨大胆讲。”
话虽如此,林迹深他们几个哪敢真的同皇帝提要求,异口同声地表示:“臣等愿听陛下差遣。”
姜永琏笑了下,也罢,古代也没有自主择业这一说。要是将来他们实在不适合那地方,也可以换换岗位。
“既然如此,那就听宣吧。素臣,升任户部员外郎。雪琴,调任御史。毅庵,调任内阁中书。希望你们不负圣人教诲,不负生平所学,也不要辜负朝廷对你们的厚望。从今天起放你们三天假,三天后上任。”
三人又磕头谢恩,恭敬领命而出。
——这就是一般的引见流程,君臣奏对都极简洁。
之后姜永琏一个人踱到窗前,因为已经放了他们假,此时外面已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姜永琏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说话。
孙玉成在那边探头探脑:“陛下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顾文亮忽然道:“既然陛下心里舍不得的,何不将他们留着?多留一阵总是好的。”
姜永琏忽然笑了,懂得权衡权重,是否说明自己已经开始成熟了?姜永琏故意用平淡的口吻说道:“这样不好。他们都是才守俱优之人,足堪大用,早点放出去,到各部好好历练下,将来是要做我的左膀右臂的。”
“陪伴陛下,也是一件大事。能让陛下开心,也是他们的福分。”
“这终非他们所愿,他们寒窗苦读多年,自然是想在朝堂上一展才华。你何时见过老鹰乐意被关进笼子里?”
顾文亮叹息了一声:“但愿他们能明白陛下的苦心,不要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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