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
她跑到他跟前来,粉扑扑的小脸上是纯然的高兴。
“……斋戒呢?”
“啊……已经在七天前结束了,所以你可以碰我没关系……”
女孩说着,却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企图以笑容和闲聊来蒙混过关,说得不外乎是这几天发生的趣事。小狼想那些事一定都很有趣,但他此时却无心倾听,并非他不愿与她分享那些快乐,而是他实在找不到真心笑出来的方式。
小太阳那般的女孩,懂得人性的水流,温柔敦厚的灯光,什么都没变,就连相遇的方式都没变,可那明媚的笑容却已被漆黑的死亡刻印蒙蔽,时刻提醒死神终有一日将会来临。
少年想,这都是自己的错,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那一瞬间的犹豫,竟断送的是两个人的全部人生。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不顾她的惊呼和下意识的挣扎,紧紧地拥抱这个曾经宣誓想要保护的女孩。
对不起,小樱。
他在心里这样默念着,感受女孩轻轻回抱他,心头不禁更加苦涩。
……
“王和王妃决定不告诉小樱关于刻印的事,而那个印记在玖楼国,只有我与身为祭司的王后能看到……我想,那个男人大概是故意的,”少年低着头,“大概是为了提醒我,他的愿望以及……我的愿望。”
我与黑钢对望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同样的神色。
——希望心爱之人复生。
人都惧怕失去,何况与重要的人死别,那是未曾经历者永不可能感同身受的痛苦,眼看着父母惨死的少年黑钢一度失控疯狂,失去法伊的我也曾穷尽心力寻找过令他复生的方法,甚至以我之命交还给他也没有关系……只想着,如果他们能再睁眼看看我们就好了。
可是我们都忘了,生老病死,如春夏秋冬,俱是这世界的法则。
天道永恒,却也残酷至极。
“就这样,我留在玖楼国,一直寻找着消除刻印的方法,一直……过了七年。”
仲春时节,即便是寸草不生的沙漠,也总洋溢着生机。沙漠春天的傍晚,绿洲被黄昏镀上金色,集市上的人们都陆陆续续收起摊位,那些因为天气转暖而外出游戏的孩子,也渐渐迎着炊烟,蹦蹦跳跳地,跟着爸妈回了家去。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母亲们在家中做好了饭菜,等着远行的孩子们归来,迎来这一日合家团圆;即使是唯一没有升火做饭的那间房屋,也终于在今天,迎回了它的主人。
少年久违地推开房门,迎接他的是淡淡的灰尘气味。
即使如此,也还是多亏了邻家大婶在百忙之中帮忙照看,否则桌上一定会积了厚厚的灰。少年很累了,所以,一向勤劳的他也没有立刻去料理家务,甚至连火都懒得去生,将包袱随意地放到桌边,拉下帮他阻挡了这一路风沙的斗篷和兜帽,露出那张风尘仆仆的脸,分明是七年前的男孩模样。
当然,变化是有的,只是积得最多的是愁绪。
半年前他听到过往行商的闲谈,口中描述的法阵,竟与自己一直寻找的印记图案十分相似,在经历了毫无线索、大海捞针的数年以后,即使是这样莫须有的消息,都能让他紧紧抓住一线希望。他匆匆辞别了左邻右舍便独自远行,一走就是大半年,只可惜……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说起来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很久啊。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镜框,用手拂去薄薄的灰尘,然后弯起习惯性的笑容,说道:
“我回来了,爸,妈。”
照片上的夫妇慈爱地笑着,仿佛不是拍照,而是真的透过镜框,朝他微笑着;可他们膝下那个满脸倔强望过来的孩子,现如今,却只能苦笑望着七年前的自己。
再过几天,就整整七年了。
再过几天,就是他与小樱共同的十四岁生辰。
再过几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心绪,且满溢着门外人的急切,他连忙放下镜框,赶去开门。
“哪位……”
礼貌性的询问卡在半途,因为站在门口的少女太过熟悉,不管是浅栗色的柔软头发,还是毫不掩饰喜悦、盈盈望着他的那双莹绿色眼睛。分别半年并没有让记忆里她的模样淡去分毫,反倒是随着日日夜夜在心中描摹,一天比一天清晰。
她长高了一点点,眼尾变细了一点点,小脸晒黑了一点点,也……更漂亮了一点。
而每当这个时候,少年就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有这么喜欢她啊。
“小狼!”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就算是当年那个略带着点刁蛮、每日致力于和自己王兄对战的樱公主,如今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在外贵为一国公主,那也只有给自家父兄争脸的份儿,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小时候那个爆竹脾气;但俗话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外淑女那是懂得礼仪,可要说对内嘛……
“这次去的国家怎么样?路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发烧?回来了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我还以为……”
小公主连珠炮似的发问,这要放在以前,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年也招架不住,好在后者现今已经习惯,于是边笑着迎她进屋,一边温柔地回答她道:
“啊啊,我没事,”他想了想说,“公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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