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魄又道:“江湖上只听说段二掌门失踪,许多门派也去孔雀滨刺探那白雪岭上发生的事,据说都被段惊澜请回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消息。”
那夜发生的事,竟然只起了这点波澜不成?
邱灵赋煽动着苍白的唇:“段惊澜?”
阿魄笑道:“十几年来一直都有的人,不会一夜之间就没有。”
阿魄说着,看邱灵赋眼睛盯着桌上的点心,他又取来,拿起一块放进邱灵赋嘴中。
邱灵赋张开嘴,一张脸早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愈发无血色,只有眼睛是亮的,他看到阿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阿魄若有所觉,眼睛扫了过来,邱灵赋赶紧低眼。他嘴里嚼着那点心,佯装什么也没看见。
他需要一副大病将好的安详样子,等叶徽和来。
邱灵赋没吃几口,眼睛在眼皮底下一转,又问阿魄:“叶徽和何时才来?”
阿魄将他下巴抬起,又喂了一块:“两日前我透出消息,饭酒老儿在如意楼经过,若叶徽和去打听,那里的小童会来告诉我。现在为保安全,还是在这的好。”
邱灵赋看他笑得好看,也扯开着嘴角朝他一笑:“阿魄,我想吃松子糖。”
阿魄扬眉:“现在?”
天色晚已经晚了,不知还有没有吃的。
邱灵赋求道:“不行吗?”
阿魄哪里经得住他求,手指摸了摸他的脸,答应道:“当然可以。”
屋内忽起寒风,那窗开了又阖上,只飘入几片雪。阿魄又从那窗户出去了。
邱灵赋听他出去,立刻虚软无力地爬起床来,将不远处桌上的瓶子抓在手中。
他取了那止疼的药丸,正要放在嘴边,又忽地停下。
要是自己吃下了,病情加重,撑不到叶徽和来可如何是好?
邱灵赋又抖着手,将那瓶子放回原处。他扶着那床边,仰面瘫倒在床上,心里剧痛不停,像是千百根针全扎在了胸口。
明明此时身中奇毒,阿魄又有事相瞒,可为何他还能去期盼一个平安喜乐的明天?
阿魄,这都怪阿魄。
要是这人从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也许可以痛快地死去。而不是在这被痛苦折磨,奄奄一息地等着一颗松子糖。
他看着黑暗的床帐,这些年来所有的疼痛都集中在他那点薄弱的心尖上,当他仿佛已经尝遍世人所有痛苦,心里想不起所有快乐的事,那疼痛又轻了一些。
可他只要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又开始幻想柳暗花明。
在极短的时间内循环往复,像是擀面杖一样一遍遍碾压邱灵赋的灵魂,他仅在一瞬间就能度过酸甜苦辣的一生,而这样的瞬间永无止境。他的痛苦永不停止,他的希望也生生不息。
当他被折磨得失去神智,已经向痛苦妥协,他却已经没了动弹的力气,只能用疯狂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桌上的灵丹妙药。
在眼神最狰狞的时刻,他突然失去所有力气,像是终于松了手,看着自己放弃一切,落入深渊。
窗户吹入一阵冷风,一个影子翩然入户。
阿魄带着松子糖走进床边,他看着邱灵赋的脸,笑容从未有过地凝在脸上。
“邱灵赋?”阿魄俯下身子,唤着他的名字。
邱灵赋紧闭着眼睛,像以往睡懒觉那般不愿动弹。
松子糖的纸包落在床上,邱灵赋死气沉沉的身体边上全是糖果。
阿魄朝他的耳边呼唤:“邱灵赋!邱灵赋!”
阿魄手忙脚乱地将邱灵赋从床上抱起,在他耳边吻着,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们都是贪心的人,只是邱灵赋贪心时不必找理由。
也许他不去复仇不是因为追寻真相和正义,他目送邱心素离去不是为了尊重她的意愿。
宁愿看着邱灵赋痛苦不离开,也不是因为了解他。
他心中有多少爱,就有多冷漠。
他多能看透自己,就有多冷漠!
他的冷漠要把他的邱灵赋害死了!
他的手颤抖地抱着这个人,像平时与他玩闹捉弄一般,紧紧地抱着他。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有力,甚至难以再去拔那柄匕首,但他还是要把这个人抱起来。
如果此时邱灵赋醒着,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会清楚其实阿魄需要他更甚于他需要阿魄。
这是个极其灵xi-ng的人,只要看他的眼睛,你就能看到他厌恶你,爱你,骗你,诱惑你。
他若要骗,阿魄便能看到得逞后得意的大笑;他若要诱惑,阿魄就像能看到那堕落又沉醉的表情,闻到汗水里情-欲的味道,好似那人已在自己身下;他若爱你,一定会紧紧盯着你的眼睛,像是狼盯住了猎物,千百遍地确认你是否爱他,动一分便要咬上来。
快睁开眼睛,骗我,诱惑我,爱着我。告诉我你的悲伤和快乐,或是半遮半掩的一切。
阿魄紧紧地抱着他,在被风雪、明月和阳光消磨的紫域屋瓦上飞跃。身轻如燕的少年,脚步逐渐踉跄。
他在这片天这片地里松手放弃了一切,任由身边的人和事像杂cao一般自由生长。这片天这片地也松手放弃了一切,任由他像杂cao一样自取存亡。
邱灵赋苏醒在一个月之后,他醒来时依旧是个夜晚。
月代替了雪,下在这片大地上。
他闭上眼睛的那个夜晚,也本该是个残月的夜。
他醒来了多久,望着窗外的月就有多久。邱灵赋摸摸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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