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古老爷子虽然隔了一辈,是古越裳的祖父,但多年江湖打滚,练就一双锐利鹰眼,知道自家这孙子心野气高,能被他如此迷恋定然不是非凡之辈,更知道自家这孙子狷狂不羁,不是拿根鞭子举个蜜糖就能威胁利诱的,要按这头牛强喝水,难於上青天。但,梅家在庙堂,古家在江湖,外人看来各成一体,其实却根系交缠,枝叶相接,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勾连胶结,一枯俱枯,一荣俱荣,怎麽能凭著古越裳一句“不喜欢”就分道扬镳,阳关道与独木桥从此分开走?
长相守 25
话不投机半句多,祖孙二人不欢而散。
从老爷子房里出来,锦瑟便开始一个劲儿失神。向来小心的人居然踩了花苗,还几次往柱子上撞。
古越裳二话不说,直接拖锦瑟回小楼。
进了小楼,第一件事就是把锦瑟抱进太师椅里圈在怀里。锦瑟这回连木头也不是,却变成了没生气的麻袋,比活人也就多一口气了。
古越裳盯著锦瑟的眼睛问:“小锦,要是老爷子非逼我娶妻,你怎麽办?”
锦瑟眼睛里浮上浓重的悲哀,咬著嘴唇不吭声。
古越裳道:“这样吧,我也替你娶一个漂亮的娘子,这样咱俩都有夫人,谁也不吃亏,你看怎麽样?”
“我不要……”锦瑟一愣,别开脸。
“那你要什麽?”古越裳追问。
锦瑟又中一愣,悲哀地望向古越裳──此身已许,此心已许,立下盟誓重重,万万想不到古越裳会说出那种提议,更料不到古越裳会追问他要什麽。娶妻生子,是天经地义,对方是刑部侍郎家的小姐,又与古越裳早有婚约,他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小跟班,有什麽资格说话?至於他要什麽,难道古越裳真的不知?如刀剜心,血ji-an满胸,锦瑟猛地从古越裳膝上挣下去,颤声道:“我什麽也不要……”
“连我也不要?”古越裳步步紧逼。
锦瑟惊痛交逼,站立不稳,颤声哀求:“少爷……”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我不要?”
锦瑟嘴唇颤抖,眼睛里已染上水气。他想要,一千个要,一万个要,可是他要不起。他这样卑微的一个人,有什麽资格?
古越裳望著锦瑟,露出极浅极淡的笑容。
锦瑟看得心惊,若人有七胆,他必七胆俱破。
古越裳站起来,走近锦瑟,吻了吻锦瑟的唇,笑容里七分叹息三分失望,“你听到老爷子提起婚约,难道没听见我拒亲?你心里害怕担忧怀疑,为何偏偏没有半分对我的信任?我问你要不要我,你也犹豫──是我不值得你要?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小锦,我可以毫不迟疑地告诉你,我要你,只要你,谁也别妄想从我手中夺走你。可你呢?你说你也喜欢我,可你的喜欢究竟有几分?只要有人抢,你就要放弃我,这样吗?”
锦瑟张口结舌。他原就不擅长说话,被少爷滔滔不绝地讨伐,更失了应对。
“小锦,小锦,”古越裳无奈地注视著锦瑟,“我也想被重视,也想你为我紧张吃醋,哪怕发脾气也好,可是不要这样。不要表现得不在乎,不要让我觉得我是可以随意被放弃的。我不想听你说:”我什麽也不要‘,我想要你紧紧抱著我说你要我,想要你揪著我的耳朵警告如果我敢娶别的女人,就一刀杀了我。“
正满怀冰雪冻寒,突然间仿佛被塞进一个火炉,冰雪都化成水,冲进锦瑟眼睛里。心中千言万语,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古越裳叹息一声,推门而出。
锦瑟大惊,追出门,叫道:“少爷!”
被伤了心的人没有回头,决绝地离开。锦瑟又悔又怕又恨自己,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捂著自己的嘴滑坐在地上,眼睁睁看著古越裳的声音消失在垂花道尽头,忍不住吞声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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