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烧着暖水汀,虽因厅大不是很热,但秦敬穿着棉袍在屋里待了半天,头上也出了层薄汗。沈凉生怕他撞凉,见他要往外走,伸手一把拉住他,耐着x_i,ng子温言道了句:“落落汗再走。”
“嗯,围巾围上就得了。”秦敬却只把手里的围巾往脖子上缠了两圈,又冲沈凉生点点头,便干脆地举步向外走去。
残雪未消的冬夜自然是很冷的,仍是那一条熟悉的街,秦敬却走得全不似上一回那么艰难。
他不是没看出沈凉生想要复合的意思,也知道上回的事儿是个误会,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回头--上次的误会就像一场预演,让秦敬彻底想清楚了,沈凉生早晚有一日要结婚生子,热恋正酣时他以为自己可以不管不顾,蒙着眼走一步算一步,但那日一场预演,终于打破了这个迷障。
至于沈凉生与日本人有来往,秦敬觉着自己都利用了他这份关系,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什么。不过自己决计不会放弃眼下在做的事,说穿了无非是三个字,“不同路”罢了。
--他们根本就是不同路的。不是没有过爱,可惜这样的爱打一开始就无将来可言,最终静静地死在了身体里,尸首残骸随着一口血吐了出来,浑浊的、陈年铁锈般的颜色。
秦敬沿着街边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脑子一片清明,身上也是暖的--脖子上的围巾还是他去外地上学前他娘给他织的,用了最好的毛线,那么多年了,还是又厚又暖。
其实走了的亲人一直未曾走远,依然暖暖和和地拥裹着他。
人活一世,总有惘局,但只要不自己作践自己,怎会不能好好地过下去。
既想着要还沈凉生的钱,秦敬便决定把房子卖了--实则他也没什么积蓄,存的那点钱早都陆陆续续地捐了出去,现下要凑这笔款子,除了卖房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辙。
学校正放寒假,不过同事间也有些往来,听闻他要卖房,便都说帮他打听消息,秦敬也觉着如果能卖给熟人是最好不过,没准儿往后还能厚着脸皮回去看看。
二月初方华结婚,对象就是秦敬那位虽然不大会说话,可也苦追了人家姑娘好几年的同事,算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修成正果。
婚礼上除了亲戚朋友就是学校同事,秦敬跟大伙儿围成一桌嘻嘻哈哈,只是酒半点不肯喝,他也知道他那胃口可经不住再糟蹋了。
“秦敬,别人敬的酒你不喝,我这杯你总得喝!”酒过三巡,新郎官儿走到秦敬跟前,同他勾肩搭背地道了句,“我谢谢你……我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
“你打住,”秦敬见他已经醉了,猜到他要说什么,赶紧截下话头,同他碰了杯,“你小子什么都甭说了,我先干为敬。”
“不,我还是得说,你让我说……”对方却不依不饶,可见真是醉了,喝完了酒,拉着秦敬的手情真意切道,“要不是你让着我,我也娶不着她……”
“唉,你快少喝点吧。”秦敬好笑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实则他跟沈凉生分开后,方华也看出来了,又暗示过他一次,却仍是被秦敬拒绝了,最后终于彻底死了心。
秦敬觉着有点对不起她,可更不想害了她--即便是现时现刻,在已经决定再不回头的时候,秦敬依然承认,自己这一辈子,兴许是再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既然喜欢不上人家姑娘就别害了她。如今她嫁的这小子其实真不错,男人都讲个面子,就算是句醉话,他肯这么说,可见对她确是一片真心。
婚宴快散的时候,一群人吵吵着要去闹洞房,秦敬不想跟着添乱,就站在一边笑笑地看。
“不去跟他们热闹热闹?”老吴平时虽同他们混成一团,但到底是个长辈,此时走到秦敬身边儿,笑着问了他一句。
“不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人最有眼力见儿了,不去搅合人家数金子。”
“呵呵,”老吴笑了两声,又问了句,“听说你要卖房子?”
“嗯,您也帮我踅摸踅摸?”
“行,不过你卖了房子,打算住哪儿去?”
“小李说他朋友家有处偏房空着,我想先租着住。反正我就一个人,怎么都好办。”
“秦敬……”老吴闻言踌躇了下,放低声道,“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问你……”
“您说。”
“你父母的事儿我也知道,按理说你家就你这么根独苗儿,这话我不该跟你说……”
“哎呦喂,您快别吞吞吐吐的了。”
“小秦,愿不愿意到陕北去?”
“嗯?”秦敬闻言愣住了,转头定定看向老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有朋友在那头,”老吴复把声音压低两分,“他们是合计着想要多建两所学校的,但也确实缺人才。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这场仗是个旷日持久的事,后方……”
“您别说了,”秦敬突地打断他,干脆地点了点头,“我想去。”
“真愿意去?”
“嗯!”
老吴看着秦敬,看着他的眼睛,看到里面的真诚,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先问问你的意思,怎么着也要到今年九、十月份,我在北平有两个学生也想要过去,到时你们搭个伴儿,路上总安全些。”
“没问题。”
秦敬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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