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天色昏黑,来客甚少。刘生闲坐店中,觉周遭冷寂,心下愈加凄惶,不禁长叹。忽闻马蹄声近,乃一少年孤身投宿,年十七八,姣丽若好女。见少年来,刘生初惊,继而生疑,问曰:“纷野荒芜,汝年幼,何故至此?”闻言,少年不恼,亦不觉遭冒犯,笑而答曰:“吾云游各地,闻纷野之北有一奇兽,好奇而来。”
刘生连连摇首,曰:“未尝听闻有此物,倒是毒虫风沙,贼盗肆虐。吾亦每年奉以金银,方求得在此经营。”
“吾不惧也。”少年摆手,自腰间掏出钱囊,曰:“欲住月余,劳烦安排一僻静客房。”
既不能劝,刘生叹数声,唯多加嘱,曰:“汝容貌出众,恐遭匪人觊觎。”
少年知其好意,颔首应了。便不多言,入房歇息。
又数日,二人渐熟稔,而少年行踪莫测,夜半方归,刘生难免担忧。一夜风起,少年欲饮酒,刘生便暖桂花酿,与之共酌。相谈多时,知其乃南明人,只身独往,遍地为家。刘生叹曰:“若非遇不平事,吾亦不背井离乡。今妻死,吾亦魂留纷野,难归宾州。”
顿生疑心,少年问曰:“是何不平事,竟使兄逃于荒凉之地?”
初推拒不答,渐悲戚,便诉胸中愤懑,低声道:“吾妻娴雅丰姿,遭贼子觊觎,惧其势大,不得已连夜奔逃。然岳家两老病死途中,吾妻整日垂泪,又因纷野旷而无物,唯风沙迷目,终抑郁而亡。吾一介书生,难讨公道,只恨上天不良,不得手刃仇人。”
闻一番肺腑之言,少年拍案而起,怒曰:“这等贼匪,真真可恶!欲 y- in 人妇,捏造罪名,非但罔顾王法,更有违天理伦常。”
刘生一时泣下,劝道:“贤弟品x_i,ng纯良,义愤填膺,吾多有感激。然吾为百姓,较之世族,不过蝼蚁……”
言未毕,少年忽笑,曰:“无妨,莫道世族,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吾必为兄讨回公道!”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走出门外。
追之不及,刘生远望风沙滚滚,唯觉茫然。
自此不觉逾月,少年半点消息也无,刘生愈感愧疚,闷闷不乐。一夜,正欲展被安寝,忽闻叩门声急,竟是少年。其颜容憔悴,径入内室,将行囊扔到几上,当中血淋淋两三个人头,乱滚乱跳。刘生大惊,定神视之,那面目正是世族子,余下二人,不知为谁。少年解释道:“其父为朝中大官,生平贪墨;其母为贵女,亦为毒妇。便教出个骄纵横暴,今吾手刃三人,当为兄嫂洗清冤屈。”
刘生大喜,后又蹙眉,似忧心重重,谓之曰:“然京中知三人死,汝从何脱身?”
少年尚未开口,则自其身后现一男子,风姿俊逸,搂之入怀,道:“吾杀三人,除却天地,凡夫俗子,怎能知晓?”
愈惊,刘生问曰:“汝,汝又是何人?”
“此乃吾夫君,曰影。”少年笑答,身下果无影,只余一地月光,“与吾云游经年,最恨这般贼徒。”
知其为异人,刘生心生恭敬,更是感激涕零。便将人头置于妻及两老墓前,焚香诵经。少年自怀中取一小瓶,不消半刻,人头化成血水,了无踪迹。若刘妻诸人九泉有知,从此便可告慰。
却道这厢刘生长跪,与亡妻絮絮聊起近情。那厢少年回房歇息,至榻上,状甚乖顺。则男子挑眉道:“早知汝好管闲事,路见不平,必要为其讨公道。”少年横陈被中,以言挑之:“亦知夫君素来心小,今吾为刘兄而杀三人,未免有拈酸之意。”男子失笑,拥之共枕,提起两股便颠倒起来,曰:“吾为汝影,汝即为吾之主,怎敢学妇人吃醋?”
少年倾身相迎,眉间带媚,双颊红似桃染:“莫多言!许久未尝此味,须夫君好好疼惜。”言毕,架双足缠其腰,一来一往,酣美非常。男子便不语,见少年面若春花,亦难自禁。
如此竟夜缠缪,哪管先前杀人事大,只顾恣意j_iao 欢,爱若胶漆。
翌日过午,刘生见二人不出,感其恩德,特寻佳酿及金银,欲送房中。然叩门不应,启扉视之,已是一室空荡。不免怅然,自言道:“果是异人豪侠,与世俗不同!”
又旬日,刘生闻二三行商闲谈,方知京中有世族子及父母被杀,头颅不见,尸首悬于宫门前。怀中更藏书一封,洋洋洒洒,皆为其往昔作恶事端。圣上大怒,命人彻查,然难寻真凶,只可为遭世族子迫害者正名,以安民心。而话头一转,言纷野周遭盗匪不知被何人所杀,各自逃窜,今后过此地,再不须花费金银过路。
刘生自此心定,将客栈留与一憨厚小二,携岳父母及妻尸骨归乡,迁入祖坟。后置办商铺,再不复娶,收养一子一女,晚年安好。只家中静室,为少年二人立长生牌,朝夕供奉。
第37章 (三十七)鲛人
嘉梁近海,自南至长屿一带,则多礁石,又有急流暗藏。舟行当中,往往为水所牵,不知去向。人不敢入,然贼盗盘踞此险,常趁夜劫掠商船。久之,抢数十海船于麾下,即起了觊觎嘉梁城郡之心,不时惊扰沿海百姓。
有洪将军者,年二十五六,被遣驻扎嘉梁,恶其多盗,便出海捕之。因自恃勇武,年少气盛,只架大舟二三,而兵卒从者不过数十。
至夕,忽风狂浪恶,月辉隐没。将军恐舟将倾,忙命人转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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