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帮着张绣坐起身来,弄好靠垫,他一边解释道:“阳武到陈留一带的战线刚刚巩固住了。现在我们在去陈留的路上,那里更安全些。”
张绣正把满满一罐的清水灌下肚子,闻言差点咳了出来。“这一带都拿下了?这……这都过了多少时日了?还没到我表现的机会呢!等下次,我一定……”“不用着急。主公刚刚表彰你功绩的传书也到了,到了陈留,我会寻个僻静的所在让你静养一段时间,养好伤势,这之前别作他想。”
知道贾诩的决定是不容更改的,张绣只能闷闷喝着士兵端来的薄粥。陈留还有些存粮,虽然只有一点小菜,跟在延津战线那时已是天差地远。看着张绣吃得津津有味,贾诩目中也透出温暖之色。
碗筷忽然就从张绣手中掉落下来,发出闷响。他捂住前胸渗血的伤口,开始咳嗽,鲜血点点滴滴打在被褥上。
贾诩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扶着张绣让他重新躺好。
胸前的疼得张绣眉头直皱,还是勉强超贾诩笑了一下:“这点小伤很快就能好的……等好了,我还要多建些功勋呢,不然又怎么追得上先生?”他故意作出一副轻松的神态,“那张郃的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没比他差劲多少……先生你看,他不是也没杀死我?”他还想打起j-i,ng神挥挥臂膀,但在干这傻事之前就被贾诩轻轻按回了榻上。
“我知道。”他听见贾诩淡淡的声音,“阿绣是我教出来的,怎会差劲?”
张绣微微一怔,随后不好意思的抬起未曾受伤的胳膊挠了挠头。
“……其实这么说的话!先生、先生才是真正厉害的。先生一直都是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
“是吗?”贾诩淡淡一笑,握着张绣的手腕放回被褥。他微垂下头,“可是在我看来……阿绣才是很好很好的。”
张绣再次怔住。半晌,一张原本失去了血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心中固然是又惊又喜,却也有些无所适从。他想说先生又捉弄我了却堵在了喉咙里,贾诩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调侃,满满的是认真和耿直。他踌躇着,贾诩对他的称赞好的有些不真实,恍然若梦,让他竟是说不出话,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贾诩虽然沉默着,思维却一刻也没有停住。华佗的诊断,让他现在依旧无法消化。凝视着眼前年轻的将军,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七、九年,就算彼此都在沉默的时间,这个英姿飒爽的将军的时间,也从凝滞的空气里快速流逝过去了。
“才没有呢……”张绣终于率先出声,“我知道……我总让先生失望……”
你从未让我失望。残忍专横的董卓也许令我失望,见利忘义的李傕郭汜也许令我失望,不能容人的段煨也会令我失望,就算是现在的主公,雄才大略的曹c,ao,我也只能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度日,对自己的愿望,尽最大的努力,却也得随时做好失望的准备。
贾诩知道张绣从来就不是争天下的材料。他入他麾下,是为了避祸,也为了待价而沽。蛰伏于那座小城的几年,却并不难熬,那是在充斥着谎言和算计的一生中得到最多真诚与信任的时光,也是在颠沛流离的岁月里最平静安宁的日子。
他贾文和从不是会留恋于这些的人。离开那个弹丸之地的休息小站,又会开始新的旅程。可是他没想到,即便在现在这个地方,这个笨蛋的笑容,眼泪,声音,血液,依然在持续侵蚀着他,像毒素一样溶解着他那颗冰冷坚硬的心。
“如果你还觉得自己程度不够。”贾诩平静说道,“不妨常来我府上。兵法权谋,总还有些能够教你。”眼见张绣目中放出了光,贾诩含笑补充道:“当然,不包括每日的廷议的时间。那时若来,便只好委屈你干等着了。”
曹c,ao向来在廷议时与众谋臣商议时政或作战策略。武将不太参与,却也不是从不参加。张绣去过一次,但昏昏欲睡之时,一听贾诩的声音就会清醒过来。他还记得贾诩在廷议上侃侃而谈的神态,不同于程昱的刚戾率直和郭嘉的玩世不恭,贾诩总是那样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又切中要害,志在必得。先生果然也是天下大才。他这样想着,望着还在奏事的贾诩,明明是非常熟悉的人,却让他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
“阿绣,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日廷议我见到的先生。先生所奏之事,总让我觉得……先生离我十分遥远。”
贾诩轻轻一叹。
“……或许是因为,诩所说的,都是定江山,争天下之策。而阿绣你从来……都对那些全无兴趣。”
许许多多的不安和疑问,都是从那时候越积越多的。张绣蓦的决定,今日不管得到什么回答,也定要问清楚。
“以先生之才,志在天下,本不奇怪。绣……想跟上先生的脚步。”他说的有些艰难,顿了顿,蓦的一抬头,对贾诩大声道:“但是……先生心中,便只有定江山,争天下吗?”
贾诩沉默。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张绣,过了良久,他的声音才缓缓传来:“辅佐明君,定江山,霸天下,是我毕生的宏愿。这不会改变。”
张绣的眸光黯淡了下去。贾诩回头,年轻的将军的表情让他的心抽痛起来。他来到张绣身边,坐在床榻上,然后有些心疼的、像对待珍宝一样,捧起了张绣的脸。
烧已经有些退了,两人的体温随着相触的肌肤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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