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夜里十一点,监狱院外和四角的岗楼有人值守,而监狱里面相对安静得多,不当班的看守和办事员都去休息,把一切交给铜墙铁壁和枪支探照灯。
灰色的影子来到监区总值守室门前,对他而言门上的锁如同无物。
展昭不相信赵珏。当他决心以一人之力同整个体系作战,对它的熟知程度让他不相信任何人。
借着打火机的亮光匆匆查阅登记册,翻到当天登记的这页,他找到了白玉堂的名字。
赵珏说的监号居然正确:中监勇字号03室。
正确,就更可疑。
展昭继续检查登记本,登记着白玉堂监号的前一页被撕掉,连撕去后留下的毛茬纸边也小心地处理过,就算摆到特工面前,一般技术级别的也根本发现不了。
展昭没有费心去别处翻检,那页纸自然早被处理掉。
他把手里的打火机转了个角度,从登记簿下面斜照上去。这种纸不吃墨,书写的时候需要用力——纸面上果然存留着前一页的书写痕迹。
白玉堂,中监智字号,07室。
这个位置,是中监勇字号03室的对面。
如果是普通的监室调换,登记狱警会直接注明改动。大费周章重造一页是违反规定的,甚至会被问责。唯一的可能,是有人故意在勇字号等着他。
展昭克制着自己的反应,手指用了一点力,轻微的咔嗒声响,打火机的火苗被黑暗吞没。
展昭站在黑暗里,身后无退路,面前是陷阱,陷阱里是白玉堂。
拖到明天的正式行刑时间,白家必然来劫。血战的结果要么惨胜如败,要么玉石俱焚。
无论为了谁,都不能等。
中监因为是特殊牢区,关的犯人并不多。夜里偶而会有提人的狱警,所以展昭开门进来,摘下挂在门边的手电时,还没睡着的犯人多数没什么反应,至多抬起头来看一眼又轮到哪个倒运。
展昭接连走过几个空荡荡的牢房,前面就是相对的智字号07和勇字号03。展昭太了解南京做事的风格。在勇字号设埋伏猎捕展昭,让智字号里的白玉堂看到,才能把一切凿实。南京虽然工于心计,却从不师出无名。
展昭扣紧臂上的袖箭,向着勇字号,徐徐走过去。
他走路脚步不重,可是踩在未知的黑暗里,每一步都好像传得很远。一条走廊,一道y-in阳界,他踩在上面,看得到结局,赌的是变数。
没有异常。
或者是对方埋伏得深。
展昭停在相对的勇字号和智字号之间。一个像他这样的特工不会错过环境中任何细节,而此时的发现让他诧异。
智字号是空的。勇字号里也只有一个人,牢房里只有小窗栅栏间s,he进的些许路灯微光扫出床上人的轮廓,白玉堂面对墙壁躺着,甚至还没有换下庭审时穿的军装。
难道赵珏真的是出于关心?那被篡改的登记簿又作何解释?如果忽略这些细节,他就可以照原计划开门进去,带着白玉堂进到院里,在守卫反应过来之前夺走押运囚犯的装甲车,撞出大门,望华堂会在外接应,然后逃脱。
迄今为止一切顺利,顺利得近于不可能。
展昭站在原地,脚下像是踩着险恶机关的总弦。向任何方向踏出一步,结果都不可预知。
血在胸膛里撞得难受,头脑还在保持冷静警醒。黑暗在周围燃烧成沸腾的冰川,脚下是全然无依的虚空。
展昭向勇字号03室迈过去。站在铁栅栏旁边,他清楚地听到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风声。
锁从门上脱落,白玉堂仍然躺着。如果不是伤势加重,他不会这么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非同寻常,安静得不祥。
展昭突然发觉,白玉堂没有了呼吸。
黑,黑得能看到黑的形质;静,静得能听到静的声音。
窗栅外的探照灯光转进又转出,室内搅扰翻滚的黑暗中盘踞着无数触手,y-in毒冰凉,随时准备绞杀活物。面对它,根本没有任何空间来容纳波动的情绪,它甚至不允许你呼吸。
决生断死的只有绝对的冷静。
展昭走到床边,伸出手的刹那,他突然听到明凤华在脑海深处笑了一声。
身体本能反应比思维更快,展昭在床上人暴起劈头一刀的同时闪身避开。
弯刀砍过划进牢窗的探照灯光柱,寒光陡现。
那是能够一挥斩头的廓尔喀弯刀。
对方如影随形地跟过来,弯刀挥出道道利风。狭窄的空间里不需要任何花哨动作,招招死手,把赤手空拳的展昭逼到角落,抡刀劈下。
他以为肯定能杀了展昭,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展昭抬起手掌径直迎向他的刀锋。
这个动作并没有对他造成困扰。廓尔喀弯刀的弧度就像手臂的延伸,劈砍能力超凡,刀身贯足力量,完全可以在砍断展昭挡来的手臂后一刀斫胸。
黑暗中火星四迸,弯刀被展昭反执格斗刀架住。
伏击者的手掌震得几乎握不住刀柄,他急忙聚力稳住刀身,但已没时间逆转发生的一切。
这全力一劈,暴露了他贯在刀上的劲力,而展昭在一架之后将自己化空,同时起手来袭。
伏击者只觉一股凌厉力道击进胸腹,浑身气力骤地散尽。
展昭闪出牢房。伏击者在他身后摔倒,弯刀砸在青石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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