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心情重重一沉。他说:“对不起。”
“为了避免将来的麻烦,”商深睿幽幽地说 “你确定是自愿要离职的,对吧?”
“你现在最应该说抱歉的是自己。”作为谈判桌上的好手,商深睿深谙其中之道,适当的欲擒故纵这招对于动摇人心一直都很有成效。
然而程皓的声音里依然清晰:“我清楚的。”
商深睿握着电话不语。话不用说尽,可以感觉得到的是,程皓这一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只是早上回了一趟家,在同一天的下午就急切得要跟他提辞职了,而且还是在电话里说的,这个人就有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明天去酒店退房,你有空的话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程皓说 “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好啊。”
挂了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瞳孔里倒映出细微闪烁的灯火,那里面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个人原因……又是因为那个弟弟了。说起来,当时程皓肯千里迢迢地来入职,当时也是因为他这个弟弟吧。现在看起来,程皓对这个弟弟真是关照得过分。
商深睿眯起眼睛,目光似乎穿过眼前的夜景,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气质冷峻的人。他对这个沉默的弟弟生出了一点兴趣。
他以为自己已知道程皓对这个弟弟有多在意,结果是在意得有些过头了。连辞职这种决定都那么急迫。
没关系。很多时候,把一个决定做得太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
随处可见的垃圾堆,一身皮癣的土狗趴在上面拱来拱去。孱弱的电线杆子在路上歪立成一排,视野里的每一个墙角都长乐苔藓。已经临近中午,大太阳高高地照着,而这片街区还没到它一天之中醒过来的时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间店面开了门。
就在这条街拐进去的一个店面前,生锈的卷闸门被暴力地敲得一直在响,铁片轰隆隆的像是屋子前不依不饶地打雷,一声声催命似的。持续不断的巨大噪音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终于,哐哐的敲门声还没断,有个细瘦的年轻人从里面把卷闸门撑了上去,又是哗啦的一大声,不比刚才敲门的声音小。他粗声粗气地问:“吵吵吵!……找谁哇?”
被外面的正午阳光一晃,没睡醒的眼睛要费劲地眯成细缝才能看清面前的几个人影。
门一卷上去,领头的男人用手掩了一下鼻子,他不耐烦地问:“宋培红在不在?”
年轻人一听,直接娴熟地朝里面吼了一句:“宋培红!有人找哇!”
他吼完就自顾自地走了,路上打了个呵欠,兀自留那几个人在门前站着。门开了一半。室内有一种像是地下室的晦暗,里面的空气中的陈年烟味经久不散,还有一股子奇异的类似腐臭的味道,像是很多年没洗澡的老人身上的气味。里面随便地摆着几张牌桌,上面东西散乱,烟灰缸里面挤满了烟头。
又过了有一会。从y-in暗的里间出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她也是刚被那阵哐哐的砸门声吵醒的。
店里此时站着几个完全没见过的男人,几双眼睛齐齐地盯着人看,莫名y-in森。
宋培红又哪里是那种第一次被追债的人?看他们的架势,她心里留了个心眼,没有走到门边,在离他们还有几步的地方站住了。
“宋培红?”最前面的男人穿着齐整,就是说话的语气让人恶寒。宋培红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从那人嘴里说出来听着不舒服极了。他继续说:“你倒是会享受。”
“我们是来通知你,钱该还了。”
宋培红虽然人没睡醒,但是还是不影响她的听到还钱两字。她刚想扯开嗓子理论,男人利落地在她面前抖开了一张纸。
“你放屁!老娘欠个鬼的钱!”
上面的字迹像是儿童随胡乱拼凑起来的简笔画,最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此时看起来依然显得滑稽——“保证书”。
宋培红看到那张纸,将信将疑地眯起眼睛辨认了半晌,才确定了纸上面画的那些东西是她的狗爬字。
她回想起来,程皓当时只差一步就要走了,后来又折回来说要提个要求。而她当时眼前都是那块触手可及的肥r_ou_,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他写了这么一张东西。
“这是你和程皓之前七万块钱交易往来的结算依据,那笔钱最后并没有如上面所说的用来交付房贷。”
“宋培红,从你私吞了那笔钱起,你和程皓之间就构成了有效的债权债务关系。我们公司现在是你新的债权方。”
“什么跟什么啊!谁欠的钱你们找谁去啊!”宋培红一听就不干了,什么欠钱,什么债权,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人说完了!她根本听都没听过,这些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再说了,她现在哪里有钱还这笔凭空而来的债?
她刚要开始死不认账,没想到这些人的无赖程度比起她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呢?”他光是看这个女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极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对后面的人吩咐“干活了。”
到底他们那边人多势众,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在这里对宋培红动起手来也没有人会帮她,极有可能还会嫌她砸了东西让她赔钱。他们一上前,宋培红就吓得一连倒退几步,动作狼狈,带倒了把塑料椅。引来旁边刚才那个年轻人的侧目。
她慌不择路地连退几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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