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之摇了摇头,“不是, 我只是一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人。”为了拉近与对方的距离,他把自己的情况描述得有几分凄惨——虽然他并不是在撒谎,却有意识地将对方引导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方向上。
果然,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 那两位流浪汉终于彻底地收起戒备,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工作还这么难找啊?”
“是啊,”李知之想起了之前毕业季同窗们的求职经历, 也不住苦笑起来。如果他不读博,此时应该也是在某个小医院里辛辛苦苦地上班吧。“现在的大学学历已经不值钱了,没点本事、没点关系,很难被录用。我已经失业几个月了。”
“唉……”靠左的流浪汉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你该不会也想跟我们一样,乞讨度日吧?”
这应该是个话题的突破口,李知之思忖一二,认真道:“如果我说是呢?”
“嗨!”提问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坐在右边的流浪汉已经激动地摆了摆手——他也是一开始警戒心更强的那个,看得出来是个急脾气,“我跟你说,你千万别。”
“怎么说?”李知之佯装疑惑,“我实在是找不到工作了,出来乞讨,好歹也能拿点伙食费呢——”
看得出来,那个流浪汉快被他这种轻飘飘的话给急死了,眉间揪成一团,“那你就做梦吧!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就是去做卖力气的活,那也能赚到钱啊——你这个想法怎么回事?!”
他的话并不是担心李知之过来抢他们地盘或是别的什么,而是真正地在劝告他,要用双手赚钱,而不是想着不劳而获——李知之很轻易地被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好意所感动了。
“小兄弟,我看你心地也不坏,我就和你明白说了吧,”靠左的流浪汉出来打了个圆场,“如果能干活,我们俩也不会在这干这乞讨的事。只是我们没有读过书,除了苦力活也做不了别的;可是年龄大了,工地已经不收我们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像是被压.在心底的话终于找到了听众,两个流浪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两人是同一个村子、一起长大的熟人,家里没钱供他们到外面读书,两个人都只读到小学毕业,之后便一直管着家里的田地务农为生。直到几年前一场大旱,家里颗粒无收,听年轻人说大城市打工比务农要赚钱,两人一合计便拿出积蓄,结伴来到大城市里。
一开始确实拿到了不少钱寄回家里,但过了不久两人便遇到了包工头拖欠工资的情况。他们只得停下工作,跟着别的工友一起讨债,讨了大半年,不仅没追回血汗钱,甚至也把积蓄挥霍空了,连房租都付不起了。虽然心有不甘,两人却也只好继续去找别的工作,可没想到日子越过越难,仅仅只能找到短工,又迎来了城市里的旧城区改造项目——他们这一下彻底没有了住得起的房子。
回家吧,实在是不甘心。可是不回去,却又撑不下去了。
仿佛被如来佛玩弄于掌心的孙猴子,正当两人迷茫犹豫之时,更大的厄运出现了。白天徒劳地奔波一日,晚上回到家却发现他们暂住的房子已经被强拆了——事前并没有人通知他们。
走投无路,甚至连回家的路费都攒不起来,带着无奈与妥协,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变成了城市里的最底层——四处捡人吃剩的以充饥、以天为被地为床、乞讨为生的流浪者们。
“你说我们不想回家,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回不去啊——”靠左的流浪汉笑了笑,眼神中是对自己的怜悯,“没钱,也不认识回家的路。”
“不是有流浪汉收容所吗?”李知之震惊之余,又感到非常不解,“不是可以去那里求助一下吗?”
“那里最多能住一.夜,”从刚刚起一直没说话的流浪汉嗤笑一声,“他们要身份证明,可是我们俩都已经把身份证弄丢了,他们说要回家才能补办;可我们根本就回不了家。而且——”他深呼吸了一口,“回去了又怎么样呢?继续种田?还是又回到大城市里打工?”
无路可走。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是因为生活所迫,才走上了这条流浪之路,那么到了现在,他们俩的心态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对自己的放逐。也许今晚,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因为饥饿、或是严寒而静悄悄地死在城市角落里,可他们也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在他们开口叙述之前,从小就没有遭受过任何生存压力的李知之从未想过,他所生活的城市里还会有这样的人在艰难求生。
这种震撼比他在周小玲或是林静身上所体会到的,还要更深刻一些。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偶尔见到一两个流浪汉,或是乞讨者,即使表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在心里他其实并不怎么看得起这些人。这并非故意的轻蔑,而是身处于两个相差极大的阶层之间,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在上”的心理。
就像是人类看待动物,总会认为自己与它们实际上有着本质的不同一样。
可经过这一次的交谈,李知之却发现本质上他与这些挣扎求生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类,都在为了生存下去而作出努力。讽刺的是他生活优渥,却选择了自杀;流浪汉家境贫穷,却也因为不幸的遭遇不得不放逐自己。
这种殊途同归让李知之觉得不胜唏嘘——他和对方所追求的,都不过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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