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枯槁苍白的人,已消失不见,站在他眼前的,是位风华绝代的男子,眉眼带笑。
两位友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海棠将房门栓上,站在一旁,愣愣看着。
“海棠,你去通知店主备酒菜。”
拥抱过后,青筠将海棠支走,他与之泊有太多话想谈。
“哈哈,你这身装束,俨然是位高丽人,真像,你若不开口,我几乎不敢辨认。”
沈之泊拍打青筠的肩膀,他喜不自胜。为见迎接这位归国挚友,他是从京城赶来的,日夜奔波。为防随从不可靠,入明州港,便将他们支开,独自一人赶来见青筠。
“不不,并非只是因为一身高丽装束,青筠,你胖了。”
沈之泊将青筠从头到脚端详,五年前的青筠,消瘦抑郁,几乎不像个活人,五年后的青筠,雍容华贵,明眸含笑,仿佛重生般。
“死而复生。”
青筠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但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因何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能像海鸟那般活着吗?
“来来,坐下,我给你把个脉。”
沈之泊拉青筠在床上坐下,他搬椅子做青筠对面,执住青筠的手腕,把脉。
沈之泊已经是位老医师了,他照顾过青筠多年,知道青筠有缠绵不去的旧疾,脉象呈现虚脉,气血两虚,j-i,ng气皆亏损。
“如何”
青筠轻轻笑着,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沈之泊沉寂放开,手指在青筠手心蹭过,青筠手心温热。
看他不语,再端详他神色,竟似要泣下般。沈之泊摇了摇头,眼角仍有些s-hi润。
青筠曾是他一位极难治疗的病人,沈之泊曾经倾尽所学想救他,却也只能眼睁睁看他日渐消瘦,几番濒死,为思郁之症纠缠。
人心何等脆弱,人心亦是何等强大。
“之泊,我想去华山祭拜我叔父和其鸣。”
青筠平静说出这两人,仿佛话家常那般。
“好好,我陪你去吧。”
沈之泊点头如捣蒜。
“前两年,静玄馆主修葺冰湖木屋,常有游客往冰湖看雪,最好夜间去。”
从这些话语可知,这五年间,沈之泊去过冰湖。那地方对沈之泊也是念念不忘的所在,他和紫玄真人可算忘年之交。
“你走后不久,落雁峰的铁链竟被一场狂风暴雪摧折,再无人能上去。”
沈之泊没有武功,他年少时上落雁峰,都是青筠或者其鸣用篮筐拽他,或者背负他。
“青筠,有一事,我觉得应该说予你知。”
“何事?”
“两月前,真人得昭雪,我上华山,欲祭拜告知,正巧遇到韩霁景。”
“你不问我如何认出他吗?委实很像。人世蹉跎,这一见,真是仿佛隔世。”
“有七八分神似,然而终究不是其鸣。”
当年的自己,沉沦,不可自拔,时过境迁,也已能坦然面对。
其鸣已埋在落雁峰中多年,人死又岂能复生。
“他知晓你身份,甚至认识我。他跟我打探你的消息,然而我并未告知他。”
“听他说,其鸣是他从兄,也难怪乎相貌如此相似。”
“恐怕是从哪里得知吧,属于他家族的往事只徒增他烦恼而已。而我,当初大概带给他不少困扰。”
五年后,那位张扬少年,应该已长成一位沉稳英俊的男子吧。会想其鸣二十岁,三十岁会是什么模样,然而这样去想,不免要魔障。
“你托我探查的事,我让京城里的朋友帮忙打探,那人似乎一直在死狱之中,又听闻七月大赦天下,应该已得释放,然而消息并不真切。”
沈之泊像他的父兄那样,在京城为达官贵人看病,结交广泛,消息灵通。
“茫茫人海,如海底捞针。”
沈之泊以往与青筠的书信里,便多次谈论过卫淅。这人只怕凶多吉少。
“若有家室,尚可报恩,可惜他竟是孑然一身。”
青筠叹息,如果人还活着,他很想亲自见见他。
两位多年老友,在明州住宿一晚,第二日便一并买舟前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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