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说,他们早就想举家搬迁到美国,只是海上一直打仗,担心路上不安全,才不曾动身。如今战争结束,他们也终于可以成行了。
临走那日,虞孟梅和陈云笙都去相送。赵家举家迁移,行李极多,必然有许多带不走的东西。赵太太便把她日常使用的几套名楼出品的银器送给了虞、陈二人,说是给她们留个纪念。说来赵太太的处事风格其实和她们两人都不太合,可是认了几年过房娘,赵太太又在上海给过她们不少庇护,两人这时倒是真心实意地非常不舍。
赵家别的人倒是还好,就是赵太太临走前一直拉着她二人的手不肯放,抹着眼泪说,以后到了国外,就没法再听她们唱戏了。好在虞孟梅早有准备,将她和陈云笙之前录的几张唱片做为回礼送给了她。
赵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轮船。
虞孟梅和陈云笙一直站在港口,目送海船从地平线上完全消失。湛蓝水天之间,只剩下白色的海鸥鸣叫盘旋。
“梅姐,”陈云笙靠着她,低声说,“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了吧?”
虞孟梅揽着她,良久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
抗战结束后,局势似乎是在好转。虽然国共之间摩擦不断,明眼人都看得出矛盾是在激化。然而对普通老百姓而言,侵略者至少是消失了。上海的气氛看起来比日据时期轻松不少。越剧的声腔改革也在这时进入了黄金时期。
新剧团陆续成立,新戏亦纷纷上演,这时的剧坛可说是异彩纷呈,让观众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一九四五年一月底,雪声剧团上演《梁祝哀史》。饰演梁山伯的范瑞娟在《山伯临终》一场时第一次使用了弦下调。四六年上演的《洛神》则出现了完整的弦下调。
此前虞孟梅一直认为尺调和四工调在表达人物激烈情绪时尚有所不足。弦下调显然能够弥补这个缺憾。第一次听到弦下调地时候,虞孟梅欣喜地对陈云笙说,越剧的声调终于齐备了。
趁着这股风潮,之后的一年里,云梦剧团马不停蹄地排了多部戏,有新戏,也有经过整理的老戏。不管新戏老戏,观众的反响一直都很好。
转眼到了四六年秋季。
这天,虞孟梅在剧场接到一个颇让她意外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自称是报社记者,想要采访她和陈云笙。电话杂音很多,虞孟梅没听清他说的是哪家报社,对于采访也不是很有兴趣。她刚说了两句婉拒的话,电话里的男人却在这时说自己叫王绍杰。
这个名字虞孟梅还有印象,听到时她心里一动,随即答应了采访的请求。
采访定在三天以后。
陈云笙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采访,十分紧张。虞孟梅以前虽然有过被采访的经历,但她在陌生人面前比较谨慎,显得话很少。
来采访的王绍杰很年轻,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为采访者,竟然比虞孟梅和陈云笙都要拘谨。
“我这次想要做一个新越剧的专题,”三个人不咸不淡地寒喧许久,王绍杰终于进入了正题,“云梦是我第一个采访的对象,之后我还打算采访雪声和芳华。”
雪声自然是袁雪芬了。芳华则是今年年初由尹桂芳和竺水招成立的剧团,也顺应潮流,打出了新越剧的名号。
虞孟梅点了点头,觉得他这个专题选得十分不错。谈到越剧的问题,虞孟梅应对起来就自如多了,话也不知不觉顺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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