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齐面色一白,他的目光别开去,落在别处,心中想到的却是方姨娘的话,她说他们这样褪凌涵的衣服,十四王爷知道么?
这是威胁还是试探亦或者是虚张声势?
凌翰辅在国公府所做下的血债,皇上那里并没有追究,甚至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可是朝堂之中,却已经风声靡靡。
凌涵要他踏火盆时,凌齐接到凌涵的警告,隐约知道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轩辕十四压下来了。那么现在——
“莫说他是世子之尊!便算仅仅是翰辅这样的庶子,也没有当众褪衣的道理!”老夫人态度陡然转变,指着凌齐训道,“他日传出去,我国公府的颜面何在!罗大将军,又会作何感想!”
可是老夫人说这么多,凌齐都未有半句答言,一副冷清而置身事外的样子。
此事是由他主导而来,如今他却不语不动,显然是早将主导权交予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一眼凌涵,见场中没一人说话,尤其是凌翰辅,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样子,此时低着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老夫人冷哼一声,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夜国公府的剧变。
当她知道德胜死了,还是顾恒给杀死的。不论这是不是事实,顾恒都出现在案发之地。德胜是救过她的人,老夫人在那样危机的时刻,有德胜这样一个人来救,内心自然是有感激的。可这个人却被杀了,老夫人难免伤怀,前次历经生命之危,现在亲近的人又被杀害,她对凌涵存有莫名的隔阂。
可是她目光落在凌涵身上,却如勾子一般,显然是不能就此罢休。
她冲常大夫长声吩咐道,“世子之身,既然有人提出来了,也不能不明不白地蒙混过去。常大夫,你便随世子去屋内,检查他的身子吧!”
常大夫拱手应命。
常大夫一直跟随左右,而凌翰辅与凌齐的想法,是让他曝露身子直接检查,如此,常大夫的出现显然很多余,而现在老夫人的话,却是让常大夫真正派上了用场。
凌涵抬头淡淡地望着常大夫,余光却落在老夫人身上,现在他明白,今日之事,并非全部出自凌翰辅凌齐,也许大部分是来自于老夫人,他的祖母。
“老夫人!”
凌涵踏步往内屋而去,便在此时,被凌翰辅的人困住的庆兴,拨开人跪到老夫人面前,只凄声道,“世子是无辜的!”
老夫人高高的额头闻声微微一侧,朝地上的庆兴瞥去,她的眼中世故而老辣,望着庆兴,神情似是惊而异又隐隐生愤……
庆兴,马家的人。是当初他调拨给凌涵的,而现在——
变成了凌涵的人;现在马家的人知道给凌涵求情了;甚至是那个庆哲,还为凌涵而死。
老夫人笑了笑,只是笑意却半苦半咸半酸。
凌涵是她指定的国公爷继承人没错,但现在的凌涵也太出乎她的意料,太超越成长,太脱出她的掌握。
老夫人非常不快!
她的心中兼有着无尽的陌生感,对凌涵,以及对凌涵所做的事。
那夜,凌涵是救了她。可凌涵的算计,早脱出了她的算计,老夫人心里不舒服。她觉得自己老了,可她又不服老。
尤其是马家的人被凌涵收服,甚至为凌涵卖命,老夫人觉得自己被遗弃了。被自己一直力挺的嫡孙遗弃了。而这嫡孙的能力,却是在瞒着她的情况下,迅速暴涨。
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可又不得不承认事实,这样的凌涵,的确有能力出色地继承国公府的一切。甚至于今日,像此刻的危机,老夫人都觉得,也许一切早已在凌涵的计算之内,包括他主动褪衣,在刚才那样难堪的一刻,老夫人深深地觉察出凌涵眼底的得意。
没错!
就算凌涵褪了裤子,丢人的却绝不单单是他。
常大夫在内屋之外,内屋之中,布了帐幔,他这才进去,诊脉以及验身,所用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很快他便出来了,得到的结果,并不惊人。与凌涵那平坦而削薄的胸膛一样,毫无看点。
可是就在众人打算这般虎头蛇尾地离开时,却听到内屋侍候凌涵的小厮奔出来喊,“不好了,世子昏过去了!”
“是昏过去了,不是吐血?”
凌齐狠狠问道,他几乎不用想,这一定又是凌涵的计谋,他故意的!
小厮噤声地直点头,凌齐还未有所表示,身后便传来一声低弱的嘤嘤声,回头一看,却是罗氏在那里捂着脸哭。
周姨娘面色很不好,惊疑不定地朝凌翰辅施眼色,要他快些请罪。
凌翰辅果真奔上前,跪在凌齐面前告罪,“爹爹,是孩儿的错,不该随便怀疑三弟。可是内屋广阔,听闻三弟还好养娈/童,不知常大夫是否检查得清楚,现在三弟又昏迷过去,不若再检查一遍。”
一直在哭泣的罗氏,这时候突然走上前,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却是对老夫人盈盈一拜,含凄哀道,“老夫人,儿媳自踏入这国公府的门,便一直将你当自己的亲生母亲侍候的。只不过……如今看来,你我母女情缘已尽。儿媳无能,为老夫人为凌家生下一个不男不女还养娈童的世子,就此请老夫人准许儿媳带着这不肖的世子离去。北疆胡虏之地,虽然风沙劲风,活得辛苦,可是我爹爹罗森,到底是有几尺之地,容纳我们母子苟活于世,还请老夫人成全!”
她说着便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嗵嗵磕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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