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神明,不需要奇迹,只需要人类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自己的双手足够勤恳就可以了。
而那些注定不会消失的,将永不消失。
所有人怔怔的听着他说的话,似乎感觉心里有什么正在瓦解、消融。
天道对林景说:“其实我很期待的,我很期待,你们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林景默然良久,然后轻轻一笑,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天道的脑袋。他的笑容很温柔,动作也是,随后他看向盘膝坐在阵心的韩铎,走过去,对他摇了摇头。
韩铎从八岁起守护龙脉,用消业人的身份转移其他人的业力,善业渡给龙脉,恶业留给自己,就这样十数年如一日地坚守下来。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甘心,怎么肯放弃?
“韩铎,放手吧,”林景柔声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的。”
韩铎闭起眼睛,不肯看他。
旁边几位玄学大师犹豫几秒,见韩铎始终不肯放弃,便也没有表露收手的意思,将阵法继续维持下去。
太上三才阵和大罗七星阵都是将愿力化虚为实的阵法,可是现在沟通不到龙脉,这个阵法摆开却找不到目标,好似没有目的游窜的鱼,只不过是在消耗众人法力罢了。
林景又唤了一声:“韩铎。”
良久,韩铎终于睁开眼睛,对众人说:“都来许个愿吧。”
“许……愿?”大家不解。
“现在的大罗七星阵就像一个灌满法力的许愿池,总不好浪费掉,对它许许愿吧,虽然大概率实现不了,总归是讨份好运,讨个j-i,ng神寄托。”
一直以来,许愿,似乎是一种格外美好的活动。大多数人许下愿望,并不是盼着老天爷突然实现它,只是为了给感情寻一个寄托。
愿望与梦想,大概是人类情感最温柔、最神圣的具象。
林景定定地看着韩铎,低声将愿望宣布出来:“那我希望,林景和韩铎,可以健康快乐地过一辈子,白头到老。”
几秒的停顿,然后韩铎低声笑了起来。
“我要自由快乐地过一辈子。”身旁是韩沐风的声音。
“家人能够健康长寿。”“让我母亲开开心心的。”“今年能回家团圆……”以及千般人的千般声音。
林景与韩铎只是在人群里对望彼此,会心一笑。
“首长,您也来一个。”老人旁边书记官模样的中年人同他开玩笑道。
老人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这年纪……”
“要不您在心里来一个,就当是跟孩子们玩玩嘛。”
“一时间倒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愿望可以许,”老人说,“要说国泰民安,这字眼太大了,要靠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用鲜血和汗水一点一点实现它。”
他忽然一怔。
“要是……”他说了两个字,忽然摇摇头,算了。
可是几秒后,又重新抬起头,从山巅俯视一望千里的土地。这片祖祖辈辈耕耘着的传承千年的土地,它的每一寸都被先人用双脚丈量,它的每一分都曾遭受敌人侵袭,田野覆盖过它、诗文蔓延过它、炮火轰炸过它、血泪浸泡过它,它曾一度沦陷,一度千疮百孔,一度陷于屠杀。可是今日,高楼大厦塑造着它不能折断的铁骨,交通枢纽汇聚着它不肯变凉的热血,财报数字彰显着它绝地翻盘的肌r_ou_,而一张张愈发真诚的笑脸是它千百年始终未曾变过的温柔。那一代又一代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摧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击垮的一群人,也是他一切见识和认知中,最温柔的一群人。
他忽然笑道:“要是能让他们看一眼如今的盛世就好了。”
龙脉消失,并不可怕。
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什么险境都见过,什么困难都经历过。
因为他们从一代又一代先人事迹中汲取的自信和力量,足以压过一切灾难和恐慌。
“对啊,要是能让他们亲眼看看就好了。”书记官说。
每当说起这个话题,总是伴随巨大的惋惜和敬意。不只老人和书记官,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玄学大师打算收起阵势起身,“我们回……”
话未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
确切地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们恍惚道:“那是什么?”
土地里,漫出了光。
光点、光斑,一颗一颗,汇聚成白色的光烟,从土壤中翻起,上升、下落、滚成梦似的光云,一时翩然飞散,在光柱中回旋上升,然后凝结,变化,直到外形清晰……
一道狂风,平地而起。
刷拉——
风扫过所有人面颊,将光云吹得四散纷飞,复又凝结,凝结成一个个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的样子……
那身穿满清官场服饰,一手高高举起烟斗往地上扔个粉碎的人是谁?那背负着巨大船影,随同致远舰壮烈殉于炮火的人是谁?那高声怒吼着冲向碉堡的人是谁?那驾驶着81192战机向窗外遥遥敬礼的人又是谁……
林景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情绪难以平复,陷入巨大的梦幻中,被荒谬感和不可思议包围,“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几乎轻若无物,“那到底是什么?鬼魂?幽灵吗?不,我见过从封印逃脱的魂魄,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天道似乎也相当难以置信:“他们是、他们是,这片土地的愿望。”
这片土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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