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舍不得啊,要不你去问问你们王老板,看欢不欢迎你丁哥我见天儿的赖这儿白吃白喝。
——呵呵,丁老板真会说笑,下次再来啊。
——行啊,改天得空来找你们老王喝几盅,忽悠他给你们多加点儿工资,哎,回头可别漏了给老板娘知道啊。
服务员被逗得咯咯直笑。
许是受丁华交代过,屋外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却并没有不识趣的进来打扰。
徐新扭过头来,沉默地看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林安片刻,伸手拿过了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却在给对方披上的瞬间,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
丁华有一点倒没说错,时间如梭,可眼前这个人,却似乎相较于十年前并不曾改变过,以致仅是匆匆照上一面,就能叫陈年旧事能纷纷不请自来自动浮现。
徐新目光落在对方被打理得很是清爽整洁的头发上,不由微微出神。
曾经的丁华和陈家楼似乎总是不满于这个人的各种地方,身板瘦弱是错,轻声细语是错,没法出口成脏也是错,就更别提最初的见到拳头就躲,碰见个强横些的就抖,那就更是错上加错。到了最后,就连头发比厂子里其他兄弟们的略长出了那么一分半许,都是无法容忍的大错特错。
于是强行的改造修理和事后的嘲讽调笑,便成了起初对这人最为隐晦的排挤压迫。
徐新看不下去,教他打架,不成,教他泡妞,也不成,教他抽烟喝酒,统统不成,哪怕是说一两句脏话、对路过的美女吹一两声流氓哨,都跟能要了他小命似的,让他面孔通红苦痛难当。
最后没法,只好挑了个晚上,将对方带进了巷子拐角处的一家理发店,让剃头工给他把那学生头给铲平剪利索了,谁知完事儿后刚一给领回宿舍,丁华就对着那人新剪的发型直摇头,惨叫连连地说完了完了,别说寸头,光头都救不了这小子,压根儿就不是跟咱混的料,太他妈娘里娘气了,还无比夸张地问他说:哥,你看看他这眉毛鼻子眼的,唉哟我`c,ao,是他妈咱大老爷们儿该长的吗,徐新当时没什么反应,可等回到屋,见那人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洗衣烧水,却忍不住佯装无谓地一次又一次看向对方愈发清晰分明的轮廓。
错了,的确错了,每一步都是错的。见义勇为是错,心生怜悯是错,将对方纳入眼底放在心里是错,甚至到最后,鬼迷心窍地为对方的依赖追随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就更是错得离谱愚不可及。
徐新面无表情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良久,才直起身来走到了包房前方的窗台面前。
丁华走前许是为了驱散烟味,在窗户一侧留了条细缝。
徐新懒懒靠在窗台上,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上隐隐透出几缕光来,他看着窗外模糊不堪的斑驳树影,从口袋摸出烟盒敲了根烟出来。
几番吞吐过后,方抖了抖灰直起身,准备将仍旧沉睡的那人带下楼去。
不想刚回转过身来,就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醒转过来,正脸色发白地坐在原位,愣愣地望着自己。
徐新灭了烟,对前方微微笑了笑,道:“林老师,醒了?”
林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动了一动,没发出声来。
徐新见状一笑,稍一停顿后,继续举步朝他走去。却没想刚走了两步,对方突然眼眶一红,嘶哑地开口叫了他一声,“徐哥。”
徐新停住。
空调忽然暂停了运作,扇叶的翻转声也随之消失不见,头顶刺目的灯光凌空落下,将陡然安静下来的包房笼罩包围。
林安呆呆注视着前方,几秒后,嘴巴一动,低低地又叫了一声:“……徐哥,是、是你吗?”
徐新望着他,没有回应。
沉默不出意料地在两人之间弥散,许久,方被其中一方再次打破。
林安苦涩一笑,喃喃道:“我……我追上了……”
徐新眉头微微一皱,不由自主上前两步,“什么?”
林安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对方所在的方向,却又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看些什么,直至迷茫的眼中逐渐泛起一层水雾。
少顷,才扶着微凉的桌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徐新与之对视片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烦躁。
那人面色苍白,眼眶通红,好像下一刻就要流下泪来。这样的情境太过熟悉,他曾经在数不清的躁动难安的夜里,为这样的神情而辗转反侧情难自已。
徐新习惯性地将手c-h-a进口袋,嘲讽地笑了一笑,试图开口说些什么,阻断这叫人焦躁的沉默。
不料刚起了个头,对方突然又有了动作。
林安脚步有些虚浮,可目标却十分明确,他一步步朝前走去,眼神是鲜见的渴望和坚定,仿佛在拼命追赶着什么,急迫、焦虑,却同时带着一丝惯有的胆怯、犹豫,直到终于在徐新跟前站定,才松下一口气。
他专注地看着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英俊面孔,眼眶中积蓄已久的眼泪滑了下来。
“……徐哥。”于是声音也变得更加沙哑难听。
徐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徐哥……徐哥……”
林安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残存的清醒和理智在泪水的冲刷下,几乎全部崩盘倒塌,嘴唇开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然后传递到了肩膀、然后到背脊、到腰腹、到腿脚,最后连同那只缓缓抬起的手掌,都无从幸免地微微抖动。
可终究是醉意太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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