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濡端端正正得跪在地上,小声说道:“见过魔尊大人。”说起来自他化生于天地之间,除了兄长还从未跪过别人,如今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给黎柯跪了两次,也是他自找的。
九濡身上太疼,只这么几个简单得动作牵扯了难言的伤处就激灵灵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所幸山茗打算好人做到底,继续帮他说话。“唐突你了?好歹给我个面子,你下手也没个轻重,他都这样了,你还虎着一张脸吓唬人。”
“既然是你安排的,怎还说自己走错了路?”黎柯觉得这人甚是奇怪,他明明从未见过他,可现在一见了这人总要抑制不住得从心里生出一股无端的怒意。他不知这怒意从何而来,这让他难受。
黎柯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缺少了些记忆的,只是好像那些记忆太可怕,他一点也不想回想,但是一看到这个人,他就抑制不住得想要靠近,又被怒意激荡着想要远离。
“我让他这么说的,先前给你安排的人你都不要,这次只说是走错了,万一你留下了呢?”
“带走,我不留人。”
这百十年山茗已经摸清了黎柯的脾性,他虽然坠了魔,但骨子里仍留存着做仙人时那套道德标准,轻易不杀无罪之人,刚才说要将人扔到万魔谷去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山茗不言不语得抬起了手,一掌就要劈向九濡后脑,果然掌风只落到一半便被黎柯架住了手。
黎柯好似也被自己得行为震惊了一般,看着地上那个刚刚从生死面前走了一遭还一动不动跪的端端正正的青年,实在无法设想就这样让他死了的局面。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些拿不准自己现在是想留他还是不想,只得胡乱打发了山茗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谁有那么多人来送你,还不是看你可怜。”山茗又与他编排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他去正殿处理政务,等黎柯走远了才扶起仍然垂着头跪在地上的九濡。
九濡跪了这么久刚一站起来有些头晕,多年的端方自持让他无法接受现在自己衣衫不整得和旁人站在一起,山茗也看出他尴尬,直说自己在院子里等他,让他先去收拾一下。
九濡道了一声多谢,回去在衣柜里胡乱翻出些衣服穿上,怕让山茗等得久了,只草草束了发便出来与她说话。
山茗见了穿戴整齐得九濡更加确定此人就是她当日见过得帝君,那一身处变不惊、自然高贵得气度旁人是装不出来的,只是帝君怎会突然死而复生又怎会神力尽失,沦落至此?
“您真是陛下吗?”
“我是九濡,刚才多谢姑娘。”九濡端正得向她施了一礼,算是谢她解围。
“不敢受帝君礼,只是帝君怎会落得如此境况?”
“我也不太清楚,原该是身死魂消的,不知怎么竟又放我回来了。”九濡自己也对这事一知半解。
“那帝君这是来找黎柯的?可他好像把您忘了。”
“本打算悄悄看一眼就走的,眼见他这么痛苦,一时没忍住被他发现了。”
山茗现在想想刚刚自己设计让黎柯把人留下时似乎有些自作主张了,也不知帝君是否愿意留下。
“多谢姑娘给我找了个留下来的理由,省了我不少麻烦。”九濡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不等她开口问便说了,对山茗他还是非常感激的。“我回来的事还要烦请姑娘暂时不要透露出去,这对黎柯也不好,我并不想他再记起我来。”
“这是自然,我不会多话。”山茗总觉得让曾经叱咤风云的天地至尊留在魔境给黎柯当杂役有些不妥,只是她见帝君并不计较这些,只得为这对坎坷的人儿默默在心里祈了个愿,希望二人以后能顺遂些吧。她也不是未经过人事的大姑娘,刚才帝君一身狼狈,她怎能不知道黎柯昨夜做了什么,正反这都是他二人之间的事,自己能尽的心力都尽到了,且看以后吧。
送走了山茗九濡实在强撑不住,只是也不知黎柯何时会回来,只得一瘸一拐得慢慢收拾了凌乱的床铺,山茗派人给他送来一应杂役的生活用品,他才略洗了洗换上杂役的衣服将原来穿得黎柯的衣服一并让人带走清洗去了。做完这些他再支撑不住,捡了个蒲团靠坐在门口闭着眼隐忍身上的疼痛。之前黎柯那一掌用了真力,他觉得自己肺腑呼吸之间都伴着隐痛,幸好这身体还是神体,不至于连这点伤势都熬不住,也就熬个两三天便好了。
喻武终究是放心不下帝君,当天夜里就来寻他,那时黎柯已然回来,对九濡仍没什么好脸色,还给他定了几条规矩。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不能都与他说明,还让他随叫随到,不召他时便自己在偏房待着,不许出来碍眼。九濡全都应了记在心里,并无二话。黎柯夜里不睡觉,又对九濡存了疑心,也不让他回去,直让他在书房站了大半宿才放他回去休息。
喻武偷偷跟了黎柯几十年,自然有悄然接近又不被他发现的法子,见到帝君时喻武有些吃惊,黎柯先前对帝君百般呵护容不得帝君受一丁点委屈,现在看帝君这样子,竟如受了拷打一般,当下急红了双眼要去会一会他。九濡委顿在榻上淡淡得叫了一声“喻武!”,这一声呼喊气力不济却还是和往常帝君吩咐他做事时一般不容置疑。
“他不认得我,这不怪他,让你办的事怎样了?”
“黎柯走后司文司武暂代军权,只是师出无名,很快被邱光济软硬皆施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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