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挪动身子,酸痛感使得昨夜情形历历在目。武人身体强健倒不至于疼得受不住,但底下异样感觉让他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发憷。
勉强起身梳洗了出门时,见院中杯盏已有杂役收了,笔墨因是从他屋里拿出去的,还原样摆在石桌上。他走过去要收,看见镇纸下压着一阕《喝火令》,熟悉的字迹中醉意依稀可辨。
“夜半横刀,夜半起拍栏,夜半踏花乘月,荦确寄平生。”他喃喃念道,心中又一次升腾起愧疚。白玉堂不说,但那份骨子里的不羁并不会随着年月流逝而消褪。丈夫处世,有人能够隐忍持重而自得其乐,但他这样的人天生只适合纵马江湖快意恩仇,否则再怎样挥洒才干也终究觉得束缚。
“醉了胡乱写的,看它做甚。”白玉堂也已起身,看见他神色就明白这猫又在自己为难自己了,遂从身后搂了他,在他耳边笑道,“就知道瞎想,怎么不念念这句‘酒靥今宵好,云山可负舟,s,he潮烟雨任无穷。’”
云呀雨呀的词句带着那人温热的气息飘进耳朵里,展昭觉得自己耳朵腾就红了,笑骂“没个正形”,手中却将那张纸轻轻折好。
白玉堂仍不撒手,将头搭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脖颈。两人静静站立在落红成阵的院中,展昭听见白玉堂难得温柔而认真的声音:“你若懂我,就该知道我心里有多快意。”
所谓三万逝川瀛海,只是一个你。
后来呢,无非是悲欢苦乐地过日子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春去秋来总有彼此朝暮相伴。
除了被无良上司拆散的时候。
白玉堂将那机关铁滑车的图纸设计好了,免不得要到城郊军器所去督造。而恰好展昭被外派查案,白玉堂依惯例必定是要同行的,偏偏被公事占住了脚无法跟去。
结案后展昭风尘仆仆赶回开封府时,天色已晚,也不知白玉堂在不在府里。自己外出公干,那耗子不愿每晚回来独守空房,便索x_i,ng食宿在军器所,估计完工也就在这几日了。展昭犹记得包大人给他调令时白玉堂那控诉的眼神,想起便要发笑。
刚下马进门,当值的王朝马汉迎上来见了礼,便笑嘻嘻地主动汇报:“展兄弟真赶得巧,白兄弟已向皇上交了工,傍晚时分刚从军器所回来。”他含笑横他们一眼,道句辛苦便大步流星去与包大人交卸了差事,随即匆匆回房。
不过分别大半月,倒也没什么。只是设计机关图那期间,展昭心疼白玉堂带着伤还要殚j-i,ng竭虑,只得愈发悉心照料他起居,便是他一得闲便蹬鼻子上脸也纵容他三分。
这一纵容就出了问题:展大人习惯了。
这大半月出个外派,没有那一袭白衣潇潇洒洒并肩而行,没有人日日与他拆招练剑,确实有些没趣。但展昭发觉他想念的不仅如此,还有那人不经意撩起他几缕发丝把玩时的fēng_liú形状,从背后拥着他说话时吐露在脖颈上的气息,耳鬓厮磨时落在他眉眼脸颊和唇上的一个个吻。
还有,那人弱冠生辰那日,他取出藏了好些时日的女贞陈绍共饮,喝到半醉之后自然而然发生的那些旖旎。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没有他的时候,或快意或艰难的日子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过去了,一旦有了他,才突然懂了孤寂是什么滋味。
进了房门却不闻那一声熟悉的“猫儿”,展昭看时,见白玉堂已梳洗更衣,倚在床上拢着被睡着了,外裳歪在一边。
展昭隐隐有点失望,暗笑自己荒唐了。他默立床前静静看着白玉堂的睡颜,也不忍叫醒他,只是听着他绵长的气息,便感到心中空落落的那一块圆满了起来。
不多时杂役打来热水,展昭招呼他悄声放在屏风后面。他轻手轻脚地倒水沐浴,洗去一身风尘疲倦又换了身干净中衣,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白玉堂竟也没醒,他甚少有这样没警惕的时候,想必是这些日子监造铁滑车伤神费力,累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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