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什么?”我说。
“电话。”他说,“无线的。在哪里你都可以用。室外也可以,哪里都行。在你的手提包里。如果出门的话,记得带上它。”
“我会的。”我说。
“好。”他说。我们走向走廊,他拿起门边一个用旧了的皮包。“那我走了。”
“好的。”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我感觉自己像个没有去上学的小孩,父母上班去了,一个人被留在家里。什么也别碰,我想象着他说,别忘了吃药。
他走到我身边吻了吻我,亲在脸颊上。我没有阻止他,但也没有回吻。他向大门走去,正要打开门,却停了下来。
“噢!”他回头看着我。“我差点忘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做作,有种装出来的热情。他努力想要作出自然的样子,却表演得有点过于卖力;很明显为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已经暖场一段时间了。
他说出来的话并没有我担心的那么糟糕。“今晚我们要出门。”他说,“过了周末就回来。周末是我们的纪念日,所以我想还是作点安排,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他笑了,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值得期待,对吧?吹吹海风?会对我们有好处的。”他转身打开大门。“待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他说,“看看你情况怎么样。”
“好的。”我说,“别忘了。拜托。”
“我爱你,克丽丝。”他说,“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他离开关上门,我转过身,向屋里走去。
早晨过去了一半,我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碗碟已经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碗盘架上,洗衣机里洗着衣服。我一直没让自己歇着。
可是现在我觉得空虚。本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记忆,一点儿也没有。这间房子里没有一件我记得起的东西。哪张照片也不能——不管是贴满镜子的那些,还是面前剪贴簿上的这些——让我想起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想不起一点儿跟本共度的时光,除了今早相遇后发生的一切。我的脑子里完全是空荡荡的。
我闭上眼睛努力把精力集中到某样东西上。什么都可以。昨天?去年的圣诞节?任何一个圣诞节?我的婚礼?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站起来在屋里走动,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走得很慢,像一个幽灵一样游荡,用手拂过一堵堵墙壁,一张张桌子,一件件家具的背面,却没有真正挨到其中任何一样。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想。我看着地毯、花纹小垫子、壁炉台上的中国人俑,还有餐厅里陈列架上精心布置的装饰板。我试着说服自己这些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生活。可是这些东西不属于我。它们跟我并非息息相关。在卧室里我打开衣柜门见到一排毫无印象的衣服,摆得整齐有序,像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被抹去了面孔和身材的女人,只剩下空荡荡的衣架子。我在这个女人的家里到处游荡,用了她的香皂和香波,扔掉了她的晨袍,脚上穿着她的拖鞋。她像一个幽灵般藏在某处,渺无踪影。今天早晨挑内衣时我颇有负罪感,在内裤里翻了翻——内裤跟紧身裤、袜子团在一起——好像怕被人当场抓住。在抽屉深处发现既美观又实用的丝绸蕾丝内裤时,我屏住了气。我挑了一条淡蓝色的,将其余的内裤摆得跟原状一丝不差。那条小可爱似乎有件配套的胸罩,我把两件都穿上,再穿上一条厚厚的紧身裤,长裤和外套。
我坐到梳妆台旁,小心翼翼地向镜子挪过去,好看清镜子里自己的脸。我凝视着额头上的皱纹、眼睛下打褶的皮肤。我做出微笑的模样,看了看自己的牙齿,还有嘴角一条条已经露出踪迹的鱼尾纹。我注意到皮肤上有些斑点,额头上有块斑像一个还没有完全退掉的淤痕。我找到了一些化妆品,化了个淡妆,稍微上了粉,刷了一刷。我想起了一个女人——现在我意识到她是我的妈妈——在做同样事情的模样,她说这是“战斗妆备”,今天早上当我用纸巾擦掉多余的口红、刷上睫毛膏时,那个词似乎恰如其分。我感觉自己正踏进某个战场,或者战争已经降临到我的面前。
把我送到学校。化妆。我努力回想妈妈还做过些什么别的事情,不管什么事。结果依然一无所获。我只看见在微小零散的记忆之岛之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空荡荡的鸿沟——那是多年的空白。
在厨房里我打开了柜子:里面有一包包意大利面,好几袋“arborio”牌大米,几罐芸豆罐头。这些东西我一样也不熟。我记得吃过涂奶酪的面包,袋装加热鱼类,盐腌牛肉三明治。我拿出一个标记着“鹰嘴豆”的罐头,还有一小袋叫“古斯古斯面”的东西。我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更不用说怎么个煮法。那作为一个主妇,我怎么活下去呢?
我抬头望着本在离开之前给我看过的白板。白板呈现出某种脏兮兮的灰色,上面草草地涂过不少字,又被擦干净换上新字,改了又改,每次留下些淡淡的印记。我很好奇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白板上曾经有过的字迹都能一层层重现的话,用这种办法深入我的过去,能够发现些什么?但我明白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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