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宅了一年,她从来没催过他,更没指责过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照顾他。
一年后,房东要涨房租,他年轻气盛,忍不住和房东发生口角,被扫地出门。
看着散落一地的行李,宋明珠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小声哭起来。
他把没处发泄的火统统迁怒到她身上,暴躁地吼道:“哭什么?宋明珠,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啊?”
宋明珠连忙擦掉眼泪,安抚他:“我没有,严恪,我们再找别的房子就是了。”
“你就是看不起我!”盛怒中的人没有道理可言,“我就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觉得我没出息,没本事,不会赚钱,是个窝囊废!”
宋明珠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不过一直在忍让他罢了,听到他这么说,她气得浑身发抖:“严恪,说话要讲良心,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
“呵呵……”严恪冷笑起来,“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你最近每周末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是干什么去了?”
脸色骤然转白,宋明珠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严恪骤然发飙,将脚边的凳子踹得四分五裂,脸上现出戾气,“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没有前途,急着找下家呢?”
“宋明珠,不想跟我过了你就直说啊,何必遮遮掩掩的?可怜我?同情我?还是觉得给我戴绿帽子特别得劲啊?”他口不择言,句句往她心尖上戳。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宋明珠的眼睛里失去光泽,心如死灰的模样:“严恪,你非要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没话好说。”
她深吸一口气,压回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道:“是你看不起你自己,是你非要自暴自弃,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问心无愧,咱俩的缘分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严恪冷笑道:“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滚?老子他妈的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水性杨花的——”
婊子。
他当时这样说。
她没有继续和他吵架,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当天就搬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共同的朋友那里知道,她每个周末打扮得那么漂亮,是因为她接了一个礼仪小姐的兼职工作。
那阵子,桌子上开始出现荤腥,伙食改善了许多,而沉迷于游戏中的他,却没有发现。
一晃五六年过去,他做了电竞选手,打过大大小小许多次战役,在业内小有名气。
金钱、地位、尊严,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纷至沓来。
可是,能够与他分享这些喜悦的人,早已不在身边。
一日,得胜归来,和战友们在ktv鬼哭狼嚎时,无意间听到一首歌:
“电视一直闪
联络方式都还没删
你待我的好
我却错手毁掉
……
一碗热的粥
你怕我没够
都留一半带走
给你形容美好今后你常常眼睛会红
原来心疼我
我那时候不懂
……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我一生有愧
……”
捏着烟的手忽然顿住,他怔怔地听完整首歌,眼角微湿。
怎么可能不后悔?
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再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可他没脸去找她,没脸去乞求她的原谅。
李言峥终于结婚,听说是和他当年就爱之入骨的那个小姑娘。
严恪由衷地佩服他,人人都不看好的感情,竟然真的被他修成了正果。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对方的婚礼上,再度遇见宋明珠。
这么多年过去,她成熟许多,也更加漂亮,嬉笑的时候,那股子俏皮和可爱令他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那些年缠绵甜蜜的回忆,山呼海啸般向他涌来。
行动先于意志,在门口将她拦住。
他不知所措,犹如多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猪猪。”
她愣了愣,露出个生疏客套的笑:“严恪。”
两个人相顾无言。
严恪终于有机会把欠她的道歉说出口:“对不起,我……”
她打断了他,指指远处缓缓驶过来的一辆大众:“不好意思,我老公来接我了,改天再联系吧。”
她说——老公。
胸口酸痛难忍,他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像见了鬼一样。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坐上那辆车,再度离他而去。
他没有看见,她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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