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抬头望着她,看见她满脸疲惫。
“你跪着吧。”凤子桓起身离去。
皇帝这一罢朝,连崔仪和凤子樟都不见,文书代为传递,有事写奏疏进来。政务照常处理,讨论概不参与。凤子樟就算可以入宫,也见不到她姐姐。她想过托朱仙婉和段岂尘以家宴名义创造见面的机会,又怕刺激到凤子桓的敏感神经,尤其是在谢琰终于把凤子桓私下召见她的事情和盘托出之后,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谢琰劝她:“别想这些了,不如先捣腾一个具体的方案,把这一阵扛过去。我也赶紧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先做点事。陛下的想法不无道理,只是危险。”
“何止是危险!”凤子樟抗议道,谢琰忙安抚:“是啊,那可不得由我们来控制这危险嘛,不怕,我主意多,我能想出来的……”
“你可快想吧,否则耿直尽忠之臣都要被姐姐给耗死了。”
谢琰笑她哪有那么容易被耗死,罔顾在家养伤的崔玄寂也会听到这个消息。
崔玄寂即便不良于行,依然不放心防务,要吾豹每天派路过的人来送信。吾豹为人忠诚,也很机灵,起初他没有把消息告诉崔玄寂,是出于让她安心养伤的目的,并不了解她的种种考虑。但架不住五天后终于有个手下说漏了嘴。崔玄寂大惊,又问现在情势如何。没多想的羽林卫士又是大说特说,拄着拐的崔玄寂放知道凤子桓现在根本就是一意孤行了。
结果当夜,崔玄寂乘车到了宫门口。穿着官服,拄着拐,下来就说,我来看看宫内的情况。吾豹本来在两位皇女处执勤,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赶过来,在路上就遇见了艰难前行的崔玄寂。
“大人!”吾豹一点即通,此刻当然明白了。
“你去吧,我不要紧。”崔玄寂走过他身边,拍拍他肩膀。
“大人你的伤!”
崔玄寂转过身,“我不要紧,脚伤愈合得很快,你不用担心,去吧。”
崔玄寂走近了皇帝的寝宫,从熟悉的角度,老远就看见凤子桓坐在殿上,开着大门吹着夜风看书。她拄拐,走得慢,脚步也响,凤子桓当然发现了她。她也接收到了凤子桓的目光,她能读到凤子桓一霎那的担忧、紧张、愤怒、还有哀伤。
就因为那转瞬即逝的哀伤,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参见陛下。”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吗,为什么突然进宫?”凤子桓冲下去扶她,简直是气急败坏,扶起来了,又说:“谁让你来的,嗯?!”
崔玄寂伤口传来疼痛,忍住了艰难答道:“没有人,我自己要来的。陛下,罢朝十五日,对我们并无半分好处啊。”
她眼见凤子桓的目光变冷,“你来,就是要说这个?”
“是。陛下,就算我们用这样……”左边胸口的伤口一阵疼痛,使得她霎时呼吸不畅。凤子桓眉头一皱,却又转开眼神。这动作她看在眼里,心里的甜与苦交织在一起,继续道:“用这样的冷处理去面对,世族是不会主动放弃的。他们的……他们就像石头地基一样顽固。陛下可以先准了……我家和谢家的上缴,然后给予一定的象征性的恩赐……再由我们说服卢家,甚至朱家加入,同样征收,同样赏赐,渐渐地,大部分的世族都可以接受的。否则,否则——”
不知为何,她一点儿气都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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