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我后来一次次回想,你不要我,我还是有别人的,在这世上我总不是孤单一人。
赵小勇又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跑回客厅,爬上沙发,坐回原位。或许是父母往日草木皆兵的警惕情绪感染了他,即便我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了一下午的时间,他的眼神里仍带着一丝恐慌。
我尽量让表情温和:“怎么没有看到你爸爸?你爸爸呢?”
赵小勇垂下眼睛,沉默不语,我耐心地等着,他的手指慢慢抬起来,慢慢指向我。确切地说,是我的一侧裤兜,那里露出了手机的外壳。
我看看他,拿出手机:“这个?”
他沉默地点头。
“你爸爸在这里?”我紧盯他的眼睛。
他再次点头。
“在……手机里?”我疑惑地重复,很快,我明白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什么时候?”我的语气柔和。
他用手抠弄衣摆上的褶皱,低着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小孩子的记忆有时候凌乱不清,我放弃追问,重新回到阳台上,打算把这个发现告诉迟海风,然后,我听见身后的声音:“昨天的昨天。”
我回头,赵小勇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昨天的昨天。是前天。
“迟队,”我拨通迟海风的号码,“吴小雨和黑子一直有联系,她很可能知道黑子在哪里。”
迟海风沉默了一秒:“你说什么?”
“赵小勇说他爸爸在手机里,应该指的是手机视频,”我说,“他在视频里见过黑子,他们一家人一直有联系。”
我听见迟海风很低地骂了一句脏话。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问。
“我说他为什么找上吴小雨,”迟海风的声音有极力克制的冷静,“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绑走人,这个混蛋不是有恃无恐,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吴小雨活着。”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只要吴小雨一死,黑子不管在哪里,不管他会不会选择跟我们合作,他都必须出现,”迟海风还在继续说,“我们的通缉令刚刚发出去,不过很可能来不及了。”
“为什么吴小雨死了黑子就会出现?”我说着,突然停顿下来,目光缓缓望向坐在沙发里的孩子,“……是因为赵小勇?”
“没错,他想告诉黑子,大的一死,接下去就是小的,这一手真狠,”迟海风说,“你和阿宽马上带着赵小勇回局里,那个地方现在很危险。”
我挂断电话,心跳如钟。迟海风的话语里充满隐晦的指向性,而这样不管不顾毁灭型的手段确实很像周圣宇。
又一个吗……
我端起桌上的一杯水灌进喉咙,心跳就是不肯慢下来,我走进洗手间关上门,当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时,我深吸一口气,当我终于点开邮箱,我发现我的膝盖开始发软,片刻的寂静后,我瘫坐在马桶盖上。
一封新的邮件——
给豆n_ai:再见你,为至死的忠心,为眷恋的一切。
死了。来不及了,吴小雨已经死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直到眼睛刺痛,流出泪来,每一个字都被我刻进心里。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发觉,这四封信,与其说是死亡通告,不如说是情书——给我的情书。
我紧紧捂住胸口,直到那里不再疼痛。
然后我听见了敲门声,是从遥远的大门方向传来。我猛然抬起头,轻轻打开洗手间的门,无声地穿过客厅,赵小勇仍坐在沙发上,眼神像看到惊恐事物的小动物。
敲门声有节奏地持续,我站在门后,手指已经触到了冷冷的铜制把手,我却因为极度的紧张不得不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是你吗。我在心中默念。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唐医生,唐医生……”
我睁开眼睛,如同死鱼一般张大嘴狠狠喘息。
是阿宽。
“我在。”我喊了一声,却发现声音如同扭曲的电波,碎裂得不成样,只好闭上嘴,打开门。
“唐医生,咱们的晚饭。”阿宽把手中的外卖袋子举起来。
“别吃了,迟队让我们立刻带着孩子回局里。”我转过身,手下动作快得有些不正常,大脑仿佛停止转动,只能凭着本能把应当带走的东西装进包里。
“这都是怎么了?”阿宽在原地愣了几秒,倒是没有迟疑地行动起来,“这两天也真是……刚才还撞见一个小子在楼下贼头贼脑的,真是……搞得人紧张兮兮的。”
我没心情听他抱怨,一手牵起赵小勇,他目睹了我全程神经病似的表演,此刻出奇得安静,也出奇得沉默。他任由我把他抱上车,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那封邮件,要不要告诉迟海风吴小雨可能已经死了?他一定会要我解释,我根本无法作出解释。
一辆车从左侧逼近,以极近的距离同我惊险擦过,前方红灯陡然亮起,我猛踩下刹车,然而车子继续疾冲而出,视野里一辆货运卡车缓慢前行。我这才惊觉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踩下的是油门。
留在身体里最后的感受,是安全带几乎勒断肋骨,天旋地转中,我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彻底闭上眼睛之前,我似乎听到了周圣宇的声音,但我已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我听到他轻声说:“别怕,是我。”
27
【周圣宇】
港口的浅湾中有一座废弃灯塔,距离海岸不远,但也不算近,想登塔的话,得租一条船开过去。
塔上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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