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宁珞觉得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似的,浑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冒了出来,一种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泛起。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从床上飞快地坐了起来缩在了床角,神情警惕地朝外看去,只见杨彦坐在离床不远的软榻上,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珞妹妹,是我,”他的声音低柔道,“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刚才白马观起火了,是我派人救了你。”
宁珞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声音因为起火时吸入烟雾而略有喑哑:“是吗?敢问瑞王殿下,我现在身在何处?能否烦劳瑞王殿下将我送回定云侯府?我定云侯府阖府上下,定当备大礼以谢救命大恩。”
“这么着急做什么?”杨彦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床前,神情温柔,“你侯府有的,我这里都有,不如就留在我这里盘桓几日,说不定你就喜欢上这里了。”
宁珞环顾四周,只见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床前的帷帐精美,窗棂中的轻风吹拂,帷幔微微摆动,平添了几分旖旎的风情;窗边的罗汉床雕着鸳鸯戏水的花纹,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小巧的紫砂壶,紫砂壶旁放着一本书,只瞟了一眼,宁珞便知道那是《罗宝杂谈》,曾经是她在□□皇后的书房中爱不释手的一本,总爱在闲暇时翻阅,前世杨彦便替她向□□皇后要了过来,后来跟着她一起到了西郊别院。
靠墙挂着一幅仕女图,那是前朝名家郑则铭的手笔,她初初学画时,最喜欢的便是这位大家的作品,曾经发下宏愿,要将郑则铭的画全部临摹一遍,当年的西郊别院中便有好几副。
果然是这里,她曾经被软禁了数年的瑞王府西郊别院,这里的一桌一椅她都熟悉万分,甚至还记得,出门以后在院子里的左侧,有一株高大的栀子花树,一到夏季便甜香馥丽。
“珞妹妹现在还喜欢郑则铭吗?”杨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这里收藏了好几幅,都是给你留的。”
宁珞摇了摇头,神情冷淡:“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了,我现在喜欢的是翁先生的山水写意。”
杨彦的眼神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道:“那便更简单了,到时候我请翁先生多画几幅就好。”
宁珞沉默不语。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百合粥垫垫肚子?”杨彦一脸贴心地问,“还有你喜欢吃的绿豆糕和水晶虾饺,我都让人备了一份。”
宁珞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弹弹琴?我这里收了一把古琴,是前朝留下来的,音质空灵通透,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兴致勃勃地道。
宁珞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那把古琴,曾经陪着她在别院中度过了数年漫长的软禁生涯,那时满腹的愤懑无处排解,唯有寄托在了那把古琴上。
“瑞王殿下,何苦呢?”她迎视着杨彦那一派含情脉脉的目光,语声冰冷,“从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我已经各自婚嫁,毫不相干,你为什么要要揪着不放呢?这对你压根一点好处都没有,以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这一点。”
“各自婚嫁,毫不相干……”杨彦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可没你这么狠心,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我们俩个那会儿相处得很好,怎么景昀就忽然能横刀夺爱了?既然你如此水性杨花,随随便便就改了喜欢的人,那现在把那人忘了,留在我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你这是要把我强留在这里吗?”怒意从宁珞心头泛起,她的眼中跳动着火焰,“你就不怕被人告到陛下那里,说你强抢臣妻吗?”
这样的宁珞可比刚才那一潭死水般的模样漂亮多了,杨彦欣赏地看着她的双眸,纵声大笑了起来:“告?谁去告?怎么告?珞妹妹,你可太天真了,你在白马观祈福,谁都知道,这一场大火将你烧得尸骨全无,你这定云侯夫人从此烟消云散,而我的别院里多了一个新宠,谁能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宁珞气得浑身打颤:“你真是疯了,难道你能只手遮天,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变没了?景大哥不会放过你的,陛下也不会被你一直蒙蔽的!”
杨彦冷笑了一声:“珞妹妹,我劝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景大哥只怕是再也出不了那大理寺了,而父皇……”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宁珞失声叫道,心口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手反复揉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父皇早已病入膏肓,只怕这几日便是他的大限了,至于景昀,你当我是傻吗?纵虎归山,我又不是活腻歪了,给他个全尸就算是对他的恩典了,”杨彦边说边朝着她伸出手去,语声低沉中带着几分胁迫,“来,乖,到我这里来,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宁珞呆了半晌,慢吞吞地下了床,却无视了那双手,缓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梳妆台的铜镜擦得锃亮,映出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那灿若星辰的双眸此刻仿佛失去了它应有的光彩,变得晦涩一片。
杨彦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双肩,一起出现在了那面铜镜中,眉目俊朗,面如冠玉,谁能知道,这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皮囊下,隐藏着这样一颗狠毒的心。
“这都是宫里进贡的胭脂水粉,”杨彦兴致勃勃地打开了一个胭脂盒,手上抹了一点,“来,我替你擦上一点试试,你的脸色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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